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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仓和“矮丈夫”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当时都紧张得了不得,他们互相恶狠狠地看了看对方,盯着季雨手上的两个纸球大义凛然地走到一起,在拿那纸球前,还互充好汉恶狠狠地握了握手。
结果当然是高仓拿到了那张写着“上帝把我交给你”的纸条。“矮丈夫”当场昏了过去,醒来后他的女朋友已经成了别人的。高仓拿到那张“上帝把我交给你”的纸条,第一句话就问:“你不是南方人吧?南方人没那么高。”
季雨惊惶失措地去扶“矮丈夫”,“我老家在内蒙。父母当兵留在了苏州。我在苏州出生。你帮忙搭搭手,他不会不行了吧?”
高仓说:“我要娶的就是你。”然后拍了拍“矮丈夫”的脸,对季雨说:“他没事。”
这就是高仓与季雨的故事。
这么多年来季雨其实一直不知道高仓要娶的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她一直认为她的婚姻有点不够严肃,有点象上帝开的一个玩笑。上帝喝了酒后对她说:“我把这个男人寄存在你这儿了,你要把他保管好。”
季雨一毕业就与高仓结了婚,婚后两年就被单位送到美国留学。她本科学的是涉外经济法,在美国呆了两年,拿了个硕士学位。那时很多人都猜测她可能不回来了,出了国的女人,十之八、九不会回来,即使这边有了丈夫和孩子。
但是季雨却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那个墙上爬满爬山虎的机关大院,让很多的人都大吃一惊。季雨回来报到的那天正下着雨,北京夏天下雨的日子实在不多,季雨那天就撑着一把灰色的洋伞站在大院里抬起头来往楼上看,她发现几盆君子兰在几个窗子间微微地露出点叶片,在迷蒙的雨水间显得特别清濯,这时候,她突然觉得北京这座城市其实挺有情调的。
季雨那天穿着一条绛红的连日裙,过肩的直发在雨雾中微微地飘动着,她个子很高,她站在那个院子里很有点象一幅三十年代旧上海的古画。
季雨走上楼的时候,楼道口守门的大爷已经认不出她,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和蔼地问:“姑娘,你是找谁?”
季雨就拎着不断滴着雨珠的伞,淡淡地笑着,象两朵飘过天边的淡云:“大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专利处的季雨,我是来报到的。”
大爷又看了她好一会,突然激动地一拍脑袋:“嗨,看我这脑壳,怎么季雨也不认得了。来来来,季雨进屋来聊聊。这闺女,大家都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也琢磨着你不回来了,后来又想,季雨这孩子挺招人疼的,不回来还真让人想得慌,看我刚才都不敢认了。国外的东西吃得惯吧,看你变得更加白净了,好看了,好象还瘦了点……”
大爷的唠叨使季雨觉得非常亲切,她轻轻地甩着雨伞上的水珠,看那雨水把脚下的地板弄湿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大爷你看,这地上都被我弄湿了,我得上楼去。”大爷这才把她放进去。
专利局是一栋灰色的旧楼,楼层很高,走进去感觉有点阴森。季雨在国外的时候,曾经对这栋楼回想过无数遍,但她怎么也估算不出这楼层的高度。她一步步走上楼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她就是带着这个问题,回到专利局来上班的。
报到过后,走出专利局的大院,季雨突然在围墙转角发现了高大的美国人托马斯。托马斯是季雨在美国时的同学,比季雨小两岁,两年来,他一直追随着季雨,甚至不惜放弃美国优厚的工作,跟着季雨来到中国。托马斯的出现,让季雨十分震惊,更让她感到惶惑和不安。她简直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的几年里,托马斯经常出现在这个灰色的院子外面,成了季雨生活中的一道感伤而又无奈的风景。季雨的日子每天都这么重复着,她行走在专利局的大院里,看着院墙上的爬山虎,每次都感到莫明其妙地心跳。
季雨有很多的朋友,中国的、外国的,季雨觉得他们象一个个窗口,她通过这些窗口,感受着生活的风雨和自然的美丽,她在朋友们中间寻找着自己的影子,尤其是通过托马斯,她清晰地照见了自己。她站在自己的影子旁边,回身默默观望着自己的丈夫高仓,她甚至时常会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
高仓这几年的事业如日中天,这如日中天的事业也为他换来了显赫的声名。季雨和高仓一样,他们都默默感受着这声名带来的刺眼的光芒,以及同时因它而起的各种压力,她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觉得特别了不起。在季雨看来,这些都很平常,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能感觉到这种生活的静谧和安详。
96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