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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统们愕然地看着劫谋向自己的囚徒低了低头。
沉默。
他们已经交锋了数次,或胜,或负,或平,但一座山峰不可能征服另一座山峰。
“进入正题吧。”劫谋说。
“好的,不废话。”客人终于用正眼看着劫谋,并且不再看别处,他专心于劫谋身上,态度不是仇恨倒甚至有些友善。他伸出一只手,居然是要与劫谋相握:“劫先生,我一直在等您。等很久了,等苦了。”
劫谋的手下错愕无比地看着劫谋伸手与他的囚徒相握。
靛青咬着牙,看了湖蓝又看橙黄,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想大喊一声,他的大喊最后变成了咬着牙的嘀咕:“明明是我把他抓到的。”
湖蓝看着劫谋,他眼里看不见别的,从他回来后便是这样。
劫谋看着对方,并且很觉有趣地微笑。他的微笑很让人悚然,像一个死物忽然的抽搐,像坟墓裂开了一条缝,缝里伸出一只白骨的手。
“等您很久,自然是有事,有话要说。您知道我也很忙。”客人说。
劫谋点了点头,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听时便只是听,而且真是很用心地在听。
“是的,您从来不相信有反抗能力的人,您甚至都不会让这种人见到您。所以我决定成为您的囚徒。卅四从西北来到上海,希望能和您进行这样一次对话,他死了,我是他的学生,现在我继续他没说完的话。”客人向着劫谋抬起他的手,那很吃力,因为他的手腕上还连着沉重的镣铐,“您看见了,我没有反抗能力。我戴着这个,您的手下每天给我打一支镇静剂,我没有力气,您随时可以让我动不了一个手指头。这样我才能见到您,这样我才见到了您,我也只有这样才能……”他苦笑,“取信于您。”
劫谋说:“明白。这是死谰。”
“事发当天您是否觉察到日本人的异动?”
劫谋在微笑,或者说劫谋的伤痕在微笑。
客人叹了口气:“是的,当然觉察到了。要全盘抄斩上海地下党,这么大的行动不知会冰室成政是不行的。所以他们怎么动都合理,只要不针对你们。”
劫谋的沉默表示默认,和一种操控全局的胸有成竹。
“是的。军统、中统、日本人、地下党,我们是最弱势的,我们是叫花子。诸位富豪抄了叫花子的家,仅仅是为了密码和一笔正要转向延安的经费。你们都没拿到,可是你们不在乎。您权高位重,就拿字纸篓里的旧账本扔给重庆,说这是共党的密码,也没人敢说什么。您一个上海站可以调动的经费就远超延安的全年行政开支再加上军费,我们看得比性命重的宝贝对您只是根草。您在乎的只是您对共产党根深蒂固的仇恨,您又可以杀我们了。还有因此引发的和中统的纷争,你有借口可以清他们出局了,正好扩大您的王国。”
劫谋的沉默表示默认以及胸有成竹。
“您是有智慧的人,是我们昔日敌人中首屈一指的智者。跟您推敲整件事情是多余的,您掌握得会比我更加清楚。我想跟您讲两个故事,可您饱读诗书,连故事都纯属多余。一个是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故事;一个是在驴子嘴边钓上胡萝卜,好让犟驴子去想让它去的方向。”
劫谋说:“据我所知,你可以逃走,之后还可以死。可你选择不见天日地活下来,就为给我讲这两个故事?”
客人看着劫谋。是的,自己可以逃走,可他又走过卢戡的尸体,走向自己逃出来的地方,他坐在电台边,握着颈上两个截短了引信的手榴弹,却没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就是要成为劫谋的囚徒,以便换来这样一次谈话的机会。客人苦笑,他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他只能抓住终于等来的这个说话的机会:“是谁在您前边钓上了胡萝卜?让您觉得可以就此清除异己,唯我独尊?是的,没人能命令您,可是谁给您创造了这样的机会?”客人看着创造了机会的那个人——刘仲达。
刘仲达正麻木地站在淋雨较少的角落,蜷得比湖蓝靛青们离这边更远,似乎他与这事完全无关。他永远让人下意识地忽视他,因为只要看着他,人们就会觉得正在吞下一只苍蝇。
劫谋太清楚是谁为他创造了这样的机会,清楚到根本不用回头也知道客人在看着刘仲达。
“所以我一直在等着您,劫先生,好说出这句话。日本人有阴谋,我的组织已经被摧毁,没有能力去找出证据。但事情搞到这么大,只能是针对您的,因为只有您值得被这样对付。您的王国是钉在日本人眼珠上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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