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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小七微微一惊。
“面由心生,你看——他相貌清绝中有一道孤寒凄戾之气,眉目间偏又有一股傲态,分明是个有命无运的人。这种人,性僻而执拗,生在贵家必是狷狂公子,生在草莽必是高人异士。所谓绝艳易凋、连城易脆,越是刚烈锋利之物越是不能长久。”秦二姑娘微微叹息,“这种人心高气傲,易于厌世,但不是逼入绝境也不屑于求死,然而他若求死,就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纳兰小七露出痛苦之色:“他武功被废,为人所囚,支持着挖了条几十丈远的暗道逃了出来。我不明白他吃了这么大的苦逃出来,又为什么要死,难道就是为了干干净净死在外面?”
秦二姑娘抬头看了纳兰小七半晌,道:“这就对了。”纳兰小七听得奇怪,刚要问,她已接着说了下去,“我算着,喂他吃饭,一次至多只能喂小半碗粥,多一点就要吐,且饭量一日不如一日。是不是?”
“正是这样,这……也是因为他一心求死?”
秦二姑娘摇头:“不尽然。他脾经极虚,我若猜得不错,他被人所囚时曾绝过食。人要死,办法多得很,都比绝食容易。他选了这样死法,想必是连死都不能。可他现在活着,还挖了几十丈远的暗道逃出来,做这个要的是力气,他想必曾勉强自己用饭,先因绝望而绝食,后为了逃亡而暴饮暴食,如此反覆,已成厌食之症。”她看了看纳兰小七面上的神色,低声道,“厌食之症到后来,米粒难进,就算他想活,也活不成了。”
纳兰小七惊得跳起来,“这么严重?”
秦二姑娘轻叹:“他若有求活之心,厌食之症还有法子可想,他若一心求死,这厌食之症一日重似一日,谁也没有办法。”
纳兰小七勉强笑道:“这世上还有你们神仙谷治不了的人?”
秦二姑娘起身道:“我还是那句话,医者治病不冶命。你若要他活,必要解他的心结,其他都是易事。”见纳兰小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光微动,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想要问什么,终于悄悄地咽了回去,走到墙北面的桌案旁,铺开纸张,取了案上的紫毫笔蘸了墨挥笔疾书,“我留一副药方给你,治厌食症的法子也给你写下。这两天他就能醒。剩下的,听天命,尽人事吧。”
秦二姑娘对纳兰小七有心,纳兰小七知道。他精通文辞歌赋、琴棋书画,又善于揣摩女孩子的心思,投其所好,温柔体贴,天下间很少有人能对他不动心。但秦二姑娘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有分寸,知进退,不会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烦恼,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略谈几句,秦二姑娘回房休息。
纳兰小七待人素来殷勤,第二天一早去安排秦二姑娘的早餐,到了前面柜台才知道秦二姑娘一早就走了,不禁微微觉得怅然。他依着秦二姑娘的药方命小二去抓药,自己呆呆坐在窗前想秦二姑娘说的话。铁星霜和诸葛明彦那一段情孽他不曾跟秦二姑娘说,秦二姑娘聪明,也没有问。若说心结,铁星霜的心结自然在那儿。
绝食,手腕上的割痕,一身细细碎碎的伤,还有那些吻痕……纳兰小七将头伏到臂弯里,只觉满把的钢针在心上攒刺。窗子外是晴好的天气,风和日丽,鸟鸣啾啾,他却只觉前途晦暗,仿佛在无边的黑暗大海上行驶。
他想起那晚铁星霜温顺地靠在他怀里,一遍遍地问他:“你喜欢我?真的喜欢我?”铁星霜说:“我想你,很想你。”铁星霜说:“这世上对我好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义父,一个是你。”那晚铁星霜还曾从浴桶里探出身子,搂住他的脖子说:“不管以前你喜欢的是谁,现在和以后,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不许招惹别人。”
此刻回想,铁星霜那淡淡的微笑依稀便在眼前。他想不通,怎么能这样?铁星霜要了他的誓言,叫他信以为两人从此就要天长地久,却在这样的时刻选择了死。他这样对他,算什么呢?他不怕他伤心?或者说,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要他伤心?
纳兰小七突然觉得自己恨极了铁星霜。他开始能够体会那些曾被他抛弃的女孩子的恨。从前,他不觉得自己不对,也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姚黄魏紫,各有其美,他游戏其间好不快乐。人生如戏,他总以为不必当真。如此报应来了,他倾心付出的真爱也被别人游戏了,那怎么能称得上游戏?那几乎可称得上是践踏了!他把真心捧出来,却被刀砍剑劈,鲜血淋漓,痛得他几乎要生生死掉在那夜的黑暗里。
越想越痛,恨到极处,发狠回到床边捏住铁星霜尖瘦的下颌,捏着看了片刻,忽然低头吻住。这么软的唇,这么美的人,这么妖娆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