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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驶来的大客车进站了,周桂昆和张东奎上前去搀老上级夫妇。几个人上了面包车,开到张东奎的家。张东奎又对小车司机说:“去到下面乡里再接一位老同志。”司机开车又把在乡里等待的周桂林接来了。
几个老人聚在张东奎的家中,吃喝谈话,轻松快乐。晚上及随后老上级在宿迁家乡这段时间,老上级夫妇均住在张东奎的家中。老人们老了,年轻人成长起来了,他们在忙于工作。平时张东奎家就老两口生活,节假日儿子才领着儿媳孙女过来陪陪老人。张英华费瑞芳夫妇住在他们家,四个老人正好在一起拉拉家长,谈谈往事,好不自在。
张东奎从老干部局要来面包车,陪张英华老夫妻到宿迁各地走走看看。车上挤坐着张英华夫妇和另外三个老头:张东奎,周桂昆,周桂林。他们游了烈士陵园,这几个老人站立在由陈毅元帅亲笔提写的“宿北大战马陵山革命烈士纪念塔”的纪念塔前,眼望矗立在蓝天白云下、青松翠柏中的高大的纪念塔,彼此交谈,久久不愿离去,他们又参观了苏北大战纪念馆,游了宿迁小城。张英华费瑞芳这对老夫妇在宿迁几日的行程排得满满的。他们一起乘车来到张英华曾经率部战斗过的运东各地看了看,又驱车到北边的新沂县到邵店、到颜集一带转转。每到这些昔日的战场,张英华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每场战斗的战斗经过。周桂林在这几个老头当中年龄较轻,回忆过去,更是如数家珍。每到一处,几个老头指指点点,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老上级张英华和老伴费瑞芳在家乡宿迁还没有游玩尽兴,女儿从上海打来电话。女儿担心父亲年事已高,怕麻烦宿迁老家的人。几次打电话到张东奎家:“张伯伯,家父年龄大了,你们几位老人家也都年龄大了,玩一玩就可以了,可别都累坏了身体。我深怕父母麻烦你们,还是让他们老两口回上海吧。”张东奎手持话筒对老上级夫妇说:“这是你们女儿第几次打电知来催了?”老伴费瑞芳看着张英华。张英华生气地说:“准备打道回府。”
老上级张英华夫妇回到上海。两年过后,老上级病危住院,在医院的病房里,老上级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弥留之际,嘴里边咕哝着,老伴费瑞芳趴在老上级的嘴边听见老头子从嘴里断断续续迸出几句话:“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声音越来越小,老上级终于停止了呼吸。
宿迁。张东奎的老伴接到上海老上级张英华的女儿打来电话:“请转告张伯伯、周伯伯(周桂昆):家父仙逝。”张东奎内脏出血,刚做完手术,正躺在家中床上休养,忽听老伴说:“你的老上级走了。”张东奎流下眼泪对老伴说:“给周桂昆打个电话。”周桂昆患高血压,心脏也不好,他接到电话,对自己的老伴说:“老上级走了,享年也该有七十七、八岁了,我有高血压、心脏病,张东奎这老家伙又刚动完手术,我们无法去上海参加吊唁。”他对大儿子说:“你给上海老上级家回个电话,表示我们深深地哀悼,务必把你张伯伯(张东奎)和我的身体状况讲清楚。”
张东奎在老伴悉心照料下,动手术的身体慢慢恢复,但从此离不开小药片。周桂昆也成了药罐子。两个老头互相患门的时间少了,倒是两家老伴彼此经常走动,互相埋怨自己的老伴身体不好,难伺候,两个老头动辄就朝各自的老伴发脾气。两个两头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九四年春天,坐在轮椅上的张东奎非得让老伴推着到周桂昆家坐一坐。在周桂昆家,两个老头互相开玩笑。张东奎说:“你这个老头蛋子,带我去钓鱼吧。”周桂昆说:“你吹上几口唢呐,我就带你去,咱俩到废黄河边垂钓怎么样?”两个老头相视而笑。
九四年农历八月十六,中秋节后的第二天,张东奎忽然病情加重,肠胃出血不止,在医院里抢救两天,医治无效故去。享年七十三岁。周桂昆本想去参加追悼会,但走路实在不方便,于是叫大儿子代表他前入吊唁。
张东奎的儿子专门为故去的父亲订了一个特大号的骨灰盒,把张东奎生前保存的三样宝贝:铜唢呐、缴获的日军的铝制水壶、军功章放入骨灰盒中,埋入墓地。
三个月后,周桂昆突发心脏病,也嗑然长逝。
周桂林依然活着,全身上下无一丝大病小病,每日领着小孙子、赶着几只白羊在小河边、在树林中追逐着芳草、野花的清香。跟在小白羊屁股后的小孙子,捉蝴蝶、逮蚂蚱。爷爷、孙子、小白羊在蓝天白云下、在青绿茂盛的草丛中,悠然自得。
全书完
二00九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