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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地回到长安,又沦为众人的笑柄。
他中夜悲叹,自知天下已定,自己年事日高,再难有出人头地之机,半生雄心,竟落到一个小小的秘书丞之位!什么开天立业,什么青史留名,全成天边云烟,水中花月!
然而,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堂堂大唐太子李建成竟然召见他,而且还是大开中门,亲到前庭相迎!他便如瞎了眼的人忽又眼前一亮。他心中亢奋之余,亦自忧惧:“太子乃当今储君,地位之尊崇,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位高则身危,此乃古今通例。我投身东宫,不免要陷入龙争虎斗的险恶之中。”但转念一想,又是雄心万丈:“若非如此,又怎能显出我的满腹韬略?这是我扬名立万的最后机会!我决不能放弃、决不能失败!”
他心头思绪万千,那边李建成已开口:“自秦汉以来,创业之初的太子往往难以善始善终。依先生之见,我这太子之位,能否善终?”
“以我之见,太子不仅储位不保,且有性命之忧,已是危在旦夕!”魏征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心中在想:“李建成开门见山就以此大事相询,我必须以诚相待,不留任何余地,以示我对他的一片赤诚。”
李建成和王圭一听,都是勃然失色,王圭更是心头狂跳。他虽也感到李建成正受到李世民的严峻威胁,但在李建成面前岂能如此毫无顾忌的说出来呢?他久随李建成处理朝政,平日所见之人均为官场老手,个个圆滑世故,说话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纵是心腹密友也甚少直言无忌之语。这些年来耳濡目染之下,他说话行事,不知不觉的也处处留着转圜的余地,已失却初进东宫时的锐气。
李建成按纳住心头惊悸,道:“先生之言,令人惊骇,可有所据?”
“殿下,我大唐之所能创立,是为何故?”魏征反问道。
“这个嘛,”李建成略一沉吟,“一是天命所归,二是人谋所至,三是兵威所加。”
魏征微微一笑,道:“天命无形,人不得见;人谋密策,亦难以为众所知;唯有兵威,天下人人可感。是故在天下人眼中,大唐确乎是兵威之盛,中原无匹!”
“大唐既是以兵威震服人心,那岂不是人人都以为大唐乃……”
“乃秦王李世民所创!”魏征毫不客气的抢过李建成的话头,“大唐既是秦王所创,这皇太子之位,也就应为他所有!”
“不!”李建成仿佛是挨了一刀,失声大叫,“大唐乃父皇所创!我乃父皇嫡长子,这皇太子之位,只能为我所有!”
他这一失态叫嚷,殿中众人都不敢接口,只是低头不语。殿内刹时一片死寂,李建成脑中却似有千军万马在呐喊。冰儿其实早也跟他说过差不多的话,但他总以为那是妇人之见,听时虽觉句句在理,之后也不过是如春风过耳。他也感到李世民对他是个极大的威胁,近年来更越发的讨厌、回避他,却从不曾象今天这样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以前总想着李世民虽然经常东征西讨、手握重兵,但终究只是个藩王,名分早定,再高也高不过他去。有道是“长兄为父”,又有“君为臣纲”,李世民再厉害也不过是弟、是臣!只要父皇或他自己一句话,霎时便能解了他的兵权。但现在他才忽然发现:李世民竟已“凭空”超越了他,成了大唐的开创者!大唐既是由李世民所创,不要说他,就连父皇都全成了占他便宜的“窃居者”。李世民已在不知不觉间反客为主,坐大而成君上之“君”!父皇和他作为“窃居”天下的君,又怎能解得了李世民这“开创”大唐的君上之“君”的兵权?若父皇和他要强行剥夺李世民的兵权,他来个振臂一呼,岂不是天下影从?
他越想越惊,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哀恳求助之色。
魏征见他面上神色已变了,清一清喉咙,又续道:“太子英明!大唐的确乃皇上所创,太子的确应居储君之位。但天下人已被秦王所惑,不能明辨是非了。因此才智之士,争相投入‘文学馆’;勇悍之夫,纷纷归于‘天策府’。朝中大臣,只向秦王献媚;连宫中妃嫔,除张尹二位娘娘外,如宇文昭仪、万贵妃等都异口同声盛传秦王当主天下。秦王势已布成,只待逼得皇上下诏废立。远者秦二世得立,扶苏太子自刎;近者隋炀帝登极,废太子杨勇被缢。若秦王夺嫡成功,又岂能让殿下存活于人世?这不是性命之忧,还有什么算是性命之忧?”
在魏征这咄咄相逼的辞锋之下,李建成听一句,身子便矮了一寸,颤声道:“那……那以先生之见,我该当如何自处?”
魏征微一挺胸,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以报太子隆恩厚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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