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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瞎子身在空中,看接应的竹梯凌空落在面前,暗叫一声:“好侥幸也!”要是没有昆仑摩勒这样的奇人相助,就算是他仗着飞贼的轻身功夫过了火海,到得城下也难免坠下去被活活烧死。他随手扔了藤牌,在灼热的气流中落在那架蜈蚣挂山梯上。但落足之处,仍离地面油砖燃烧的火焰太近,衣服顿时都被燎着了。他急忙蹿上几步,在竹梯上一个转身,顺势扯掉了烧着的外袍,回头看时,止不住眼前好一阵发黑,牙齿捉对儿厮打。
原来哑巴昆仑摩勒为把竹梯掷到城下,不得不踏在火中,离了群盗据守的竹塔,此时已被乱箭射做了刺猜一般,庞然的身躯轰然倒在火中,顷刻间烧成了一团火球。
陈瞎子见跟着自己多年的昆仑摩勒死得如此惨烈,不觉触着心怀,险些一头栽下竹梯。但他本是帅才,见惯了生死之事,又知道此刻众人性命全系在自己身上,只好硬起心肠,抖擞精神,几步登上竹梯的最高处。
古墓中的瓮城四墙,都如瓮壁般向内略微凹陷,城壁溜滑异常,就是刻意为了防备那些手脚凌厉的贼人攀城。哑巴临死前抛过来的竹梯,斜依在城墙上,顶端只刚到三分之二的高度,任凭陈瞎子本事再大,也没办法从此处跃墙而过。
好在手中还拖着那架跃过火海时的竹梯没有松脱,忙将这架蜈蚣挂山梯挂在城头的垛口上,倒提了脚下所踩的这架,飞身登城。
城下火光映得城上忽明忽暗,只见在火光明暗之间,一具具木俑穿着盔甲袍服,圆木拼接出的身体里,发出“咯棱棱”的木头声响,在城墙后瞪目运箭,控制机蝗飞射。当时西洋的自鸣钟机关之理已不出奇,实际上在秦汉之时,就有方士可以使机括控制木偶来演出整套的杂戏,但在机括控制下,那些看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动,必有定律节奏,稍乱一步就满盘皆散。陈瞎子虽是平生广见博学,可临到近处,看到这些形如鬼魅的木人,还是不免觉得全身发毛。看来古时传说有些古墓中藏有鬼军护陵之说不假,若是不知就里的人,在地宫中猛然见了木人机括动作起来,惊骇之余,自然真就将其当做守陵的鬼军了。
木人动作不绝,仍然是乱箭不断。陈瞎子见城上除了这无数木人木俑之外,就全是密密麻麻的弩机、箭匣,间有数张绞轮转动的床子弩。那藏在城上的一匣匣箭矢数之不尽,也不知射到什么时辰才会告罄。城头上虽是人影晃动,机簧响动纷乱,但实则只有陈瞎子他自己一个活人,置身于如此诡异万分的情形,实令人毛骨悚然。
陈瞎子冒死登城,原就是搏命而来,虽是心底里生出恶寒,但为救出那些幸存的手下,仍是壮起胆子,硬着头皮,从身边那些直眉瞪眼的木人中穿过。四下里一张,已知先前判断无误,城上敌楼里有个水银井——在机簧之术中,习惯称机关的核心部分为“井”,并非是真如水井一般的构造。要破这机关城,唯有把井中水银泻出,只要流转往复的水银一失,便如同水车失水,风车无风,一旦破了机关井,城周那些机弩也就变得形同虚设了。
看定了周遭形势,又听机括水流之声,心中便已有了计较。他晃动身形接近敌楼,那敌楼中有许多四方的敌孔,里面的水银被城中火气一逼,汞气刺鼻。陈瞎子黑纱罩面,屏住了气息,正要将蜈蚣挂山梯戮进敌楼,搅停机关,忽觉脚下无根,猛地一沉,整个身子立即向下落去。
原来这瓮城的城墙中空,里面除了机相灌输的水银机括,城头更有许多翻板陷坑,看着平整坚固的地面,只要不知情的踏到翻板上,就会立刻落在坑里。陷坑是极恶毒的机关,坑内有“脏、净”之分,净坑里面没有致命的东西,专是为了生擒活捉;脏坑则是为取人性命,里面暗设签、钉、毒水之物,掉下就别想活命。而且说陷坑狠毒,主要是因为这种陷阱一旦踩到了,就几乎无人能够幸免,那人身手再怎么出众,奈何力从地起,脚下落了空,无依无着地掉进去,纵有周身的本领也施展不出。
但卸岭群盗纵横天下近两千年,凭的就是矫健身手和器械精良,那蜈蚣挂山梯是多少代人呕心沥血打造得来,其用途除了登梯攀高,还能克制各种古墓机关,形势越是险恶危急,它的作用发挥得也就越大。陈瞎子落入翻板陷坑的同时,已将那竹梯的百子挂山钩搭上敌楼,身子下坠之势立即停住,离陷坑里铺设竖立的铁矛矛尖,只有寸许的距离。如果再稍微向下一点,就算身上有钢纱甲胄护体,也会由于下落之势太猛被戳死在坑内,惊得他全身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