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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静静地站着,注视着那些因为害怕和不知所措而睁大双眼,突然成了众目睽睽的对象的亲属们缓慢地走下船坞,朝东走去,旁观者分开了一条道,一是为了让他们通过,二是为了更好地看清他们。那个在胸前画十字的男子精神恍惚地走了,手搭在他身边一个低头行走的女人的肩上。
我飞快地跑下跳板,冲进人群,大家抓住我,乞求消息。突然间,脚下的大地是那么的坚实、静止,我的双腿都给顶弯了。要不是被人群围住,我肯定会跌倒在地。等我跑进人群当中,那儿没人看见我是从船上下来的,我这才慢下脚步,大口地喘气,等喘足了气后,又开始奔跑。一时间,我的那种暂时忘掉自己会死的能力消失了。我曾经觉得被我留在船上的死神,我曾经认为因为那些捕猎者它才呆在船上的死神,正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我冲出人群,一阵眩晕朝我袭来,像一阵风。我朝后趔趄了几步,差点儿跌倒,顺着仓库的墙边蹒跚而行,手扶着墙壁,头耷拉着,肩膀一起一伏。我把背朝向大海和那艘船,抬头望着眉脊山上那片矮小的、被风吹平了的云杉。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圣约翰斯城所有的报社记者把发生在〃纽芬兰〃号船员身上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人们之所以在冰上发现了他们,是因为他们被〃斯蒂法诺〃号赶下了船,暴风雪开始时,那是离他们最近的一艘船,船长叫艾布拉姆·基恩,是〃纽芬兰〃号船长韦斯特伯里·基恩的父亲,是他要这些人回自己船上去的。风雪和黑夜将至,他们不可能找到自己的船,而且一定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还是毫无怨言地出发去寻找自己的船只。他们离开〃纽芬兰〃号时,身上都穿得很单薄,因为按计划日落之前他们是该返回的。在没有燃油,没有食物,没有遮蔽的情况下,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呆了58小时。
我常常想起〃纽芬兰〃号上的那些人,当艾布拉姆·基恩船长叫下船时,他们顺从地转过身,踏上了他们穿越冰海的死亡之路,甘愿去暴风雪中冒险,也不愿抗拒他的命令,这情景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想起那些人的领头、二副乔治·塔夫,虽然他明知暴风雪即将凶猛而至,但他依然不敢请求艾布拉姆·基恩把他们留在船上,更不用说要求了。但我想得最多的还是艾布拉姆·基恩那个老家伙,他太吝啬了,不肯让那些人安全地留在他的船上,而是把他们赶回他儿子的船上去,害怕这些人呆在他船上,吃他的食物,用光他的燃油和煤炭。
从幸存者的口中,我们拼凑出了这个故事,除此之外,我还写了两篇报道,一篇是关于捕猎者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另一篇是写我能叫得出名字的那几个人遇难前几天的事情。我没法写自己看见的在冰上的那些人。我想写,但没法下笔。
所有的报道都没有刊出。这个事件官方进行了调查,要求逮捕艾布拉姆·基恩的请愿书在市民当中传递,但毫无结果。捕猎继续进行,艾布拉姆·基恩继续是捕猎海豹的头号船长。
许多人问我〃纽芬兰〃号上的事,但我只对菲尔丁一人讲过那些事,而她却从没问起过。我的兄弟姐妹问过。我知道母亲也很想听,但我能看出她在祈祷,要我坚守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一天晚上,在租住的房子里,我告诉了菲尔丁,告诉了她我所能讲出的或能够找到词汇讲出的事情。
讲完后,我摇摇头,一阵眩晕。〃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菲尔丁说,〃你遇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然后你就会变。用不了多久,你就不记得在你变化之前的事情了,我觉得这是最奇怪的。你知道事情以前不是这样的,但你就是不记得了。我觉得这情形不是人人都有。有些人不管遇到或看到了什么,始终都没变。要不就是他们只是看起来没变。我不知道。〃
那次捕猎回来之后,一连几个月,我有一种仿佛自己从想不起的梦魇中醒来的感觉。夜晚,我躺在床上,人醒着,就像当初躺在〃纽芬兰〃号上一样,在运煤绞盘和倾卸毛皮的斜槽发出的持续不断的嘈杂声中,捕猎者们酣睡着,而我却醒着。有天晚上,我爬起来,把一张掉在铺位上的毛皮从一个捕猎者的身旁拖开。以前,我从没摸过海豹的毛皮。毛皮下的脂肪有好几英寸厚,比我们房子背后那片地上的草皮还要厚,还要铲开来种土豆。这毛皮很重,很滑,我简直拖不动。本来打算把它扔回斜槽里去,但最后只得把它留在地上。我记得毛皮在我手上的感觉,我的拇指捏着有毛的那一面,其他手指捏着油滑的另一面。扔掉它后,双手已经浸满了鲜血;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