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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均匀的弧,麦糠被吹到下风头儿,麦粒下雨一样呼啦啦落下来。麦粒下落的一瞬,扬场人低下头刷啦又一锨,正好把落在草帽儿上的麦籽儿抖下来。一俯一仰一起一落,把一件力气活干得欢畅淋漓,人和庄稼响成一片!这咋不叫旁边打杂儿的孩子眼气得手不闲脚痒呢!
薅麦茬根儿
大枣树上卧着好几种鸟儿,从麦稍黄叫到麦罢的,是茶鸡儿、黄鹭鹭儿(黄鹂)、豌豆偷树,还有画眉和喜鹊儿。麦忙天,大清早和露水一起下来的,就是这些鸟儿的叫声。“豌豆偷树!豌豆偷树……”几声滴溜圆的水珠子掉下来,砸在人的胳膊上、脸上脖子上,一凉一凉的,不醒也得翻个身儿。接口的茶鸡儿叫得带刃儿,“茶不溜——啾!茶不溜——啾!”一拉一拉,再香的梦也被它拉断了。坐起来打个哈欠,眼皮子还是抬不起来,你就听吧:“恁大闺女不梳头,啊——啊……”要是还不赶快爬起来,叽叽喳喳叽叽喳喳,鸟儿们就开始打闹台了,大枣树被它们折腾得搓胳膊拧腿丝丝拉拉地晃个不停……
薅麦茬根儿去离家几里远的东南湾,沙土地虚泛,好薅也好捶。茶鸡叫二遍儿,天还得会儿亮,短袖布衫外面套个长袖布衫,箩头往肩膀头儿上一挎,抱着膀子胳膊底下夹根棒槌,三两个人结伴,冒着冷清明儿的寒气,顺着天光照得灰白的大路小路,往那块头天看好的地里走去。河地肥,产量高,人也不欠麦秸,麦茬留得深,薅起来上手。
到地块儿,天刚好苍苍亮。耥耙耙过了,秋庄稼还没耩上,灰一溜白一溜的。热苗子庄稼落地生根,种子一下地就薅不成了。找一片儿麦茬深的地方,排着齐儿往前薅。两只手各把一垄,虎口朝上,可满把搦住,几个指头捏紧了,使劲儿一薅,带起成嘟噜的沙土,两只手提起来对着碰碰,一堆儿一堆儿扔成溜儿。东方发白了,天光大亮了,太阳树梢子高了,薅下来的麦茬根儿连成片了,肚子饿得狼掏一样,该收铺儿捶了。
一箩头一箩头到路埂上,有长棍子的大堆搁一起夯,如果是棒槌,就得分开一点一点捶。扒一小堆儿,扬起棒槌铿铿捶扁了,翻个个儿再捶,一直捶到麦茬根儿柔柔穰穰抖不下一点儿沙土,抓抓扔一边儿,再锤下一堆儿。没隔过雨的麦茬根儿有股干香,要是麦没锄过,杂着青草黄蒿薅下来,一棒槌下去,草味儿四溅,不几下就把棒槌染绿了,就着蓝天白云,就着刮过野地的溜河风,那味道真是好闻。
一大堆麦茬捶完了,打成扇儿按到箩头里,看看同伴还没捶好,为了等她,就在地边儿找根麦茬莛儿,捋扁,两头儿对着打个四瓣草样儿的结,比着无名指拉出不松不紧正合适的环,就是个不用掏钱买的金戒指儿。
等到几个人的箩头都装好了,大个儿帮小个儿上肩,一只手托着,一只手扶着往家走,虽说压得顺头汗流,有了这一大箩头收获,饿得吸连着肚子也是高兴的。
翻红薯秧儿
红薯怕水,栽时候得先打埂儿,一埂十字插花栽两行。麦茬红薯,来不及打埂儿,就套上牲口一垄一垄犁出排水沟儿。红薯是热苗子庄稼,插到地里浇半瓢水就能活,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儿。因为生命力太强了,溜地爬着,每一截儿都急着往地下扎根儿。根扎多了跑劲,结不成大红薯。下一场雨,就得把长长短短的“龙头儿”掂起来换换地方。
红薯秧刚开始爬龙头儿的时候,十来岁的孩子拿根木棍儿一埂一埂挑,挑起来顺在红薯埂上,牛把儿套上牲口拉张犁一冲就行了。等到红薯秧子罩严地,小红薯拱裂地皮的时候,就不能动犁只能用手翻了。翻红薯秧儿不算累活儿,只是一叠几折子蹲地上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几个来回下来,也够人受的。寥天野地没遮没挡,野风溜溜刮着比钻棉花棵凉快,可在晒热的泥巴糊子里蹲上一天,脚上会沤出几个又红又肿的痒疙瘩,夜里痒得人睡不下。
妈妈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50)
不过,比起去棉花里抠花杈儿,人们还是愿意翻红薯秧儿。翻一晌红薯秧儿,扯断的龙头儿差不多能捡一小捆儿。拿回家择择,拌面蒸蒸菜,或是滚水锅里焯一下捞出来凉拌,都是绿莹莹的好菜。翻红薯秧儿翻掉的小红薯,最大的也不过鸡蛋粗,水一洗,鲜净净的红。下面条之前,把它放锅里煮熟捞到一个蓝边儿白瓷碗里,外面那层皮煮开了口儿,露出核桃仁一样的心子,咬一小口细细地嚼,面面的甜,沙沙的香,舌尖挑着,挨紧上腭那块起皱的软肉,慢慢地咽到喉咙里,那种清鲜,世上真的没有一个词儿可以把它说出来……
拾红薯
老虎耙子刨一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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