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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动作太慢太慎重,因此,两人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可是,又好像都有一点明白:虽然不过是一朵香香柔柔的花罢了,也许也能代表一种盟约也说不一定啊。心茹就越发不敢抬头了。
那种年轻又无知的日子啊!女孩偏又要装成深沉得不得了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只说一半,所有的渴望都只肯透露出一点,其他的就希望男孩能猜得出来,而且固执地认为:他应该猜得出来。失望了的时候就会反反复复地想上几天,甚至在夜里也会坐起来哭上一阵子。
有多少转折难懂的心事啊!康平现在想起来却禁不住要微笑。他还记得那些好像短促其实又很漫长的下午,在山上,或在林间,心茹低着头,而他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样子。好不容易两人才能见一次面,康平觉得好兴奋,也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话。他觉得,只要能站在心茹身边就很知足了,就是漫无目的的闲逛也是幸福的,可是心茹却常常会无缘无故地生起气来。那一朵花就是在那样一个时刻里采下来的吧,放进她小小的手掌心里时,他心中也有着一种温热的感觉。如何能让她知道,他是怎样地热爱着与疼惜着她啊!
就是一直到今天、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康平想起那些日子,仍然会微笑起来。在这个面海的山坡上,在这个晴朗的四月天里,到处飘浮着栀子的郁香,在草里,在风里,在他的心里。
盟约当然没有实现,十六岁和二十岁的少年在今日看来实在太年轻了,本来就不能答允什么或者安排什么的。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年轻,所以才会有足够的勇气来表示一些什么的吧。
四十多岁的男子一个人在树丛里慢慢地寻找着,想找一朵开得刚好的栀子花摘下来,带回城里做个纪念。花是找到了,正开在他的眼前,柔白中带着一点淡淡的嫩绿。他伸出了手,又缩回了手,终于只凑近去嗅了一嗅,然后就转身往山下走去了,唇边还带首隐约的笑意。
其实,盟约还是在的,也实现了,只是是用一种与人世间其他事物完全不相同的方式罢了。可惜的是下山的康平还没能完全感觉到。
也许,还要再等二十年吧?等到六十多岁时再来回顾,再发现那种温柔与疼惜的感觉,仍然会随着栀子的花香而准时地浮现出来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康平也许才会明白的吧?
月色两章
明月夜
很晚了,她才和母亲从台北回来。车子开上了乡间那条小路的时候,月亮正从木麻黄的树梢后升了起来,路很暗,一辆车也没有,路两旁的木麻黄因而显得更加高大茂密。
一直沉默着的母亲忽然问她:
〃你大概不会记得了吧?那时候,你还太小,我们住在四川乡下,家在一个山坡上,种着很多松树,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就像今天晚上这样……〃
那么,妈妈,那多年来的幻象竟然是真实的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心里总有着一轮满月冉冉升起,映着坡前的树影又黑又浓密,记得很清楚的是一个山坡,有月亮,有树,却一直想不起来会在哪里见过,一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你大概不会记得的了,你那时候应该只有两三岁,还老是要我抱的年纪。〃
那么,妈妈,那必定是在一个满月的夜晚了,在家门前的山坡上,年轻的妇人抱着幼儿,静静地站立着。
那夜,一轮皓月正从松树后面冉冉升起,山风拂过树林,拂过妇人清凉圆润的臂膀。在她怀中,孩子正睁大着眼睛注视着夜空,在小小漆黑的双眸里,反映着如水的月光。
原来,就是那样的一种月色,从此深植过她的心中,每个月圆的晚上,总会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给她一种恍惚的乡愁。在她的画里,也因此而反复出现一轮极圆极满的皓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在画面下方,总是会添上一丛又一丛浓密的树影。
妈妈,生命应该就是这样了吧?在每一个时刻里都会有一种埋伏,却要等待几十年之后才能够得到答案,要在不经意的回顾里才会恍然,恍然于生命中种种曲折的路途,种种美丽的牵绊。
到家了,她把车门打开,母亲吃力地支着拐杖走出车外,月光下,母亲满头的白发特别耀眼。
月色却依然如水,晚风依旧清凉。
花香
那几天天气很热,到了晚上,他们一定要打开窗户才能入睡。
卧室是一间狭往的房间,两端都有窗户,一扇对着前院,一扇对着后院。窗户打开了以后,自会有凉风习习吹拂进来,有月亮的晚上,也会透进一方如水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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