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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狱婆长叹一声说:“陈先生,我看你是个斯文人。这年月要想开点,万事都急不得的。你倒是进来了,不晓得外面闹得何等地糟糕。初八那天,城里上上下下逮了好几百人,南街、东门、北门那一带,砍死那么多,到今天尸首都没有收得完。你想想,你好歹还有条命,只要想办法,还能活着出去嘛……”
管狱婆还在那里罗嗦,我心里一阵发紧,又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在黑暗中,横七竖八全是那些没有人收殓的血淋淋的尸首。
天亮以后,管狱婆送饭来了,见我醒了,又挨过来坐下,轻轻地说:“陈先生,你好些么?我虽然婆家姓袁,娘屋里也姓陈,说起来都是一家人,有啥事你尽管说就是。看你病成这个样子,我去给你找医生看看吧?”
我摆摆头,有气无力地说:“袁大娘,不用看,过两天会好的。”
她说:“那,我去给你买只鸡,炖了补一下吧?”我说:“我吃素,吃长素,不吃鸡。”
她点点头,说:“我也吃长素,那我去给你熬点冬苋菜稀饭吃。”
过了一阵,稀饭送来了。江胡氏端着碗,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想起她昨晚上的话,咬咬牙坐起来,勉强吃了一碗,心里熨帖多了。我谢过了袁大娘,心想这狱婆对我这样好,一定是因为那个弁兵打了招呼,可是那天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这弁兵是谁呢?
养了几天,自己觉得好多了,这才开始熟悉周围的环境。这是座和衙门一起修建的旧城监牢,和大堂正成一个直角,靠在前头的女监连大堂上审犯人的呵斥声都听得很清楚。牢房里四周高高的烽火墙一直接到房顶,终年四季一片漆黑,只有门上一个小风洞开着,那个洞仅容得下半张脸。从洞口望出去,外面有个小天井,放风的时候犯人就在这走道上和小天井里活动。
川北的冬天,常常是雨雪交加。外面一下雨,牢里就返潮,湿得不得了,听说春夏天还会长出菌子来。冬天屋里一阴湿,越是冷,可是牢房里的人越关越多,后进来的人不但没床,连草都没有一根,就在地上坐着,冷得发抖。狱婆狱卒见了,就来告诉你说监里可以租铺盖,还开得有当铺,于是犯人们就搜尽自己身上值钱的或者是一时用不着的东西低价当了,去租了脏兮兮的棉被来。监里的饭食也一定要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才吃得下去,里面的沙石杂物多得很,偶尔还会吃出虫子或小孩子的鞋袜之类的东西。每人每天十六两囚粮,发到牢里就只十四两,典狱官再扣一层,即使你吃得下也吃不饱。当然,也可以叫狱婆帮忙到外面买来吃或到馆子里吃包月,还可以像住栈房一样去住单间牢房,可是那都需要钱,有钱在这里什么都好说。我和江胡氏都是两手空空,还带着个孩子,尽管狱婆子袁大娘很殷勤,可是也不知道她和那个弁兵安的什么心肠,我们只是每顿向她要点开水,把饭淘一下再吃。
牢房里每天晚饭后要放风一次,难友们都要出去换换空气。这天我人不大舒服,还没有收风就进来了,刚躺在床上,就听见隔壁男监一个人悄悄在喊:“三姐,三姐。”这声音像很熟悉,但又听不清楚。是谁呢?我正在猜想,就看见墙上一根香火棍伸过来,我这才发现墙上原来有个小洞,连忙走到墙边,对着那个小洞细声地问:“你是谁呀?”那声音说:“陈亮佐。”
啊,陈亮佐,原来是陈亮佐!我真是又惊又喜,连忙靠着墙洞问:“亮佐,你怎么样?你刘大哥呢?还有金华新和老段他们怎么了?”
陈亮佐说:“他们都很好,这事是叛徒咬的,可是那家伙只知道名字不认识人,让夏炯一气之下砍了。现在没有人证,刘大哥叫我转告你,不要着急。那天叫你陪杀场,是敌人对你的恐吓,要沉得住气,要小心,说话要谨慎。”我说:“这个我知道,就是不了解情况,让人很恼火。”他说:“以后我们多联系。刘大哥决定在监狱里成立临时支部,他作支部书记,指定你和我作小组长,你负责女监的斗争。”
我高兴极了,忙问:“有什么任务给我没有?”陈亮佐说:“听说刁大嫂没有被捕,怎么又来了一个刁大嫂呢?”
我说:“这是刁大哥手下一个营长江万顺的女人,叫江胡氏,是叛徒肖心如乱咬的。”
“她表现怎样?”
“还不错,过去经常帮我们做事。”
“那要注意,她的口供要改变,不然弄假成真,说成刁大嫂就难办了。”
我考虑了一下,就说:“对,改变她的口供。就说她是我请的保姆,武胜人,她丈夫姓李,她姓江,她外婆在赛龙场,敌人不信,就叫她外婆来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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