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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气得面色发青,头一次夫妻俩失和,顶撞道:“你,你竟怪?你以为这事是我乐意的?我还不是为了颛儿性命起见,母亲大人又一再催促,我能如何?你不在家,我被逼得也没办法;我不去周家还能怎么办?事儿拖得越久,越不相容……”
沈颐吓得哭着叫姆妈,然后又求哥哥认错莫再持痴念。沈颛一日未吃喝,又被父亲狠狠地赏了一顿竹笋吵肉,这些不过是**上的,更大的是精神的摧残与崩溃,先前还以为能与表妹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的梦想,一下子“噗”的灭了,这个打击太大,他陷在了自己的悲伤与绝望中,根本不曾听到父母的争执。
沈澄出面时,只让沈颛在祖母床前跪着一条一条请罪认错,沈颛承认自己顶撞、不孝之过,却哭道:“祖父,这桩婚事是曾祖母在世时给我议下来的,她一心盼着就是表妹能进咱沈家门,这是曾祖母的遗愿,我若为了那僧人妄言,信以为真,唐突毁亲,便是有违曾祖母夙愿,亦是不孝……请祖父看在曾祖母份上,成全孙儿……”
沈颛这人的执拗,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再彻底无遗。
沈澄怒道:“好,好,你好啊!好得很!竟学会了要挟起你祖父我来!你曾祖母在世时确曾盼着你迎娶,可是那是她不知你与她字相冲,若要知晓其缘故,哪会舍得你以命来博的?我们对你一番好心,你却当成恶心,我是白教化你为人子为人孙的道理了……”说起错来,他自己也有,因为当日就是他合过的八字,觉得无大碍,哪想到今日揭开来,却是自己学艺不精。偏偏孙子这会儿没有往日的机灵劲儿,竟拿沈于氏逼他。
沈颛磕头企求原谅。沈母病喘喘地虚弱道:“颛儿,放下痴念,男儿何患无妻啊……世间女子千千万,咱们与她无缘,只作亲戚往来相认,这世作不得夫妻,便求来世,好不好?祖母也求你,好不好?”
沈颛心痛如刀绞,答应祖母一声,祖母病情不会加剧,全家人都安心;可是却对不起自己心里的那份执念,而这个念头,如魔如怔,根深蒂固,已融于血脉,深入骨髓,若要将表妹从心中连根拔起,痛彻心肺。
他没奈何,既不能对祖母一干亲人点头,又不能真就此放弃,祖母以病弱之躯相挟,而他……他最终选择跪在曾祖母灵前,哀泣。
姜氏要去给他抹些伤药,沈贞吉不许。“你关心他,他再聪明不过,这孩子已晓得如何挟人心,你若动恻隐,他必然紧抓不放,你已在周家断了婚事,难道还要反复不成?”
夫妻二人忍痛不瞧儿子所受的苦,只想着过得一两日他这气儿消了,想通了,自会认了错,断了念头。
哪想到,半夜沈颛就发起高烧来,嘴里只叫着:“箐妹,箐妹,我不曾背信弃义,不曾与家人说一个字的,你怎么,怎么能……”
姜氏拉着儿子的手,差点儿放声大哭,沈颛紧紧拽着她的手指攥在手心,喃喃念道:“箐妹,你要不喜欢我,为何要与我解释那些事?你说那事只与我一人说得,为何,为何……”
姜氏慢慢给儿子擦拭伤处,只见得背上一条一条血痕交错,便哭着指责沈贞吉:“这也是你儿子啊,你怎么真下这么重的手啊,这打死他也好,一了百了,莫说等到及冠,明朝人没了,你便如愿了?只可怜作娘的我,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给养得这么大,从小多讨人欢喜,多知冷知热的,再听话不过的,哪曾让我们生过一次气动过一次怒的?只这一次,就往死打了,人没了,只苦了娘啊……”
可怜沈颛额头青青紫紫,肿肿胀胀,背后又是一片伤,不能俯卧亦不能仰卧,连翻个身都痛得“呜呜”,姜氏瞧在心里,痛得抹泪含悲。
这会儿沈贞吉也知自己本只是为给母亲消消气,吓他一下吓,让他认了错绝了念头,哪想到他诸多不从,一怒之下确实打得有些过了,又生后悔,后悔完了又认为儿子太过于忤逆,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自己动气。
可惜这高烧上来,很难退消。夫妻俩守在床前,一个悔一个哭。
沈颛是烧得失了神智,一会是苦苦哀求地叫祖母,一会儿是念姆妈,最多的则是叫着表妹的名字……
沈母知晓,哭道:“这是要命啊,要命啊……颛儿这是入了魔,怎的就这般深了呢?”
姜氏哭着对烧得迷糊的沈颛道:“姆妈这就去请你表妹来,让箐儿来陪你,好不好?你莫生病了,好不好?莫伤心,这就请表妹来……”
沈颛在烧得迷迷糊糊中,听人说:“请文箐过来……”果然就消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