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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批评的中肯,‘素兰诗’确实百无可取,纯属低俗无聊的废话。”
桃夭夭大奇,问道:“既知无聊,如何还要卖弄?哗众取宠么?”
红袖叹口气,娓娓讲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是北邙山中一只小白狐。因羡慕人世的礼化文明,立志修炼成人。经过千辛万苦的修行,终于脱胎换骨炼就了这副血肉躯壳。可是魂魄仍带妖气,遇到镇邪的咒语或法宝便会原形毕露。唉,我游历天涯,苦求修成真人的方法,也曾请教深山老怪,也曾拜访域外魔头,奔波多年却毫无结果。某天路过一个乡村,听见私塾里的孩童们念书,句句都是为人处世的至理名言。瞧他们认真朗读的样子,我忽有所悟――原来做人必先明理,而明理就得读书!”
桃夭夭点点头,暗想“连妖怪都千方百计想作人。而周家父子,黄知府那样的‘大人物’,却宁可作衣冠禽兽。唉,两厢对照人不如妖,惭愧,惭愧。”
红袖道:“我自以为领悟了‘成人’的正道,于是遍阅经史子集,诸子百家。那些圣贤经典读起来枯燥,兵法战策我用不上,我也不作八股文求功名,因此渐渐爱上清俊婉约的唐诗宋词。读多了学着写,自觉略有小成,随后拜访名人恳请指点,却常被讥笑为‘陈腐过时’。诗卷每每被扔出门来,名士都不屑见我的面!三番两次如此遭遇,我着恼啦!干脆胡乱写些废话送去,原指望气气那些名家们,岂料竟被视作‘独辟蹊径,诗坛新风’,得邀参加江南诗会。哎呀呀,诗会上那些士子名宿,见了我的面骨头都酥了。无论我写什么,他们总说‘好好好,妙妙妙’。其实我也明白啊,他们想假借诗文讨我欢心罢了。嘻嘻,我索性来个‘每况愈下’,所作诗词越来越浅薄无聊,赢得的赞誉反而越来越多。未及半年,我竟名动诗坛,‘素兰诗派’俨然成了门高深的学问。”
桃夭夭点点头,沉吟道:“原来如此。你跟人会面时,总拿出诗作请求评价。久而久之,素兰诗竟变成衡量人品的尺子!”
红袖笑道:“对呀!假如万学道直斥‘素兰诗’是狗屁,我倒真会当他是知己。可惜瞧他那副馋相,料也是虚言好色的蠢货。唉,遇到公子以前,我常自个儿犯疑――莫非为人之道就该虚伪,必须厚着脸皮撒大谎,方可成为人上之人么?”
第一部 出世篇 第八回 褪尽铅华诉由衷2
桃夭夭无言以对,低头思索半晌,走过去拿起“子午锁魂匣”,翻来覆去的摸索,喃喃道:“这东西怎么用?如何开启呢?小雪只让我收妖,忘了告诉我怎么放妖。”
红袖微微变色,问道:“公子,你说什么?”
桃夭夭道:“我说,怎生才能放掉匣里装的妖魂,你有法子吗?”
红袖神情迷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答道:“匣子底部铭刻镇压妖魂的真言。若不会念咒语,可用污物遮盖铭文,法宝灵光消隐,拘禁的魂魄自能获释。”
桃夭夭闻言左右顾盼,眼见草丛中烂泥乌黑,伸手抓起一把,就往盒底抹。
红袖叫道:“慢着!”
桃夭夭左手托盒,右手捏着污泥,扭头道:“咦,怎么了,莫非你愿意关在里面?”
红袖道:“公子身穿峨嵋派服色,携带峨嵋派法宝,必是峨嵋派的弟子。峨嵋玄门视妖邪为死敌,倘若门徒私自放走妖怪,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桃夭夭笑问:“什么后果,难不成把我五马分尸?”
红袖道:“峨嵋派乃正道领袖,绝不容许弟子放纵妖类。倘若查明某人与妖魔有私交,即以叛徒论处。这条门规天下皆知,是以妖怪被峨嵋弟子擒住,都绝不再讨饶。公子是新近入门的么?不知其中利害。切莫一时冲动,为小狐狸招致滔天大祸。”
桃夭夭略微迟疑,沉吟道:“你能这么说,足见本性纯良。其实你并不坏,只因世风熏染而误入歧途。以后别讲假话,也别听假话了,老老实实做个知书识理的好姑娘,必有诚挚君子喜欢你的才华。至于峨嵋派门规么……嘿嘿,我记得自然宫外面挂着‘道法自然’的牌匾。想来天地间浩气长存,万物清浊自辨。修道的人怎能执泥偏见,把物种强分为‘正邪’呢?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今天我定要放了你。那些悖天理的破规矩,我才懒得理会!”
红袖听完这番话,眼里噙着泪水,伏地叩拜,口称:“公子大恩,红袖粉身难报!”
桃夭夭端详匣子,发现底边确有篆文,当即用污泥涂抹,把盒底全被涂黑,一股白烟从盖缝里透出,转眼消逝。只听“呀”的一声轻呼,再看红袖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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