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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不知少帝暴戾?刘安舞勺之年在一场战乱中被扶持登基,如今已有三载春秋。他虽年幼,却是心如豺虎一般,且最喜酷刑、对酷吏皆是重赏。他此时还未曾及冠,便已更是变本加厉。
姬嗣站在殿前,举目看着这阴晴不定的少帝刘安。他面上谦卑,心底却委屈的想我何时告诉过你这些的?
姬嗣的确算是青年才俊,却也只局限于科举考试,书卷可看,却只是纸上谈兵,摊上这官位、三日不被废黜已是万幸,却不料还惹上了这小皇帝,偏偏要让自己留任。
“皇上,早朝议事应当商议奏折及各方旱情洪涝,事关苍生百姓,其余还是……”
那老丞相尚未说完,刘安便抬起手,指了指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尚书令若是忘了,朕也不加责备了。不过朕勤学好问右相有何意义,难道你想让朕不学无术、做一代庸君吗?你是何居心?”
右相当即跪倒在地,喊道:“皇上啊,战祸平息三年,此时正是治国之时!臣所说一字一句皆为我朝所想,哪怕是皇上要臣性命,臣也定要劝告,否则何以愧对先帝?!”
刘安挑眉看了看他,挥挥手说,“那朕就成全你吧,来人,把右相拖出去斩了!”
一旁姬嗣实难继续袖手旁观,扬声喊道:“皇上!右相是一代老臣,辅佐先帝,就算要斩,至少也要有其罪名吧?!”
殊不知刘安便是等他开口,见他此时说话了,少帝当即笑道:“朕是天子,世人都说天子之怒、伏尸遍野血流千里。天下都是朕的,跟况且是一条人命?那么姬嗣,你可知君要臣死的下句是何?”
姬嗣愣住了,他看着刘安,分明知道他是故意为难自己,却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心里叫苦简直要命,分明是命定的克星,这刘安煞是追命一般,终日以自己惶恐度日为乐,硬是强加些胡七杂八不曾条文的罪名给自己,背的是黑锅、垂于青史的是恶名。
姬嗣定定神,低头说道:“君要臣死,臣不想死。”
真真要命!那右相惊恐的看着姬嗣,众人屏息、不敢做声,等待这小皇帝大怒发令。
且不料刘安拍拍龙座忽然仰天大笑,“姬嗣姬嗣,你为人沉闷,说话却是如此合朕心意!”
殿内便只刘安一人在笑,其余文武官员面上惨白,生怕他转眼又锁眉蹙额。他的笑声响在空荡的华盖下,氛围诡谲的让人紧张如要窒息一般。
然,他此时却又起身,挥袖说了句:“退朝!”便扬长而去了。殿内的一干人等颤抖着长揖一礼,赶命一般匆匆退下了。
这每日例行公事一般荒唐的早朝终于又结束了。
姬嗣站在殿前,愣愣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龙座。右相走过来说道:“尚书令为国忧民难得可贵,是否要去老臣府邸一坐?”
他如此说话,便也是降低了身份了,姬嗣只是惨淡的对他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右相好意,姬嗣有些倦了,想先行回府休息了。”
真是太可怕,想这种荒唐的事居然每日都有、需每天提心吊胆,提放着那小皇帝那日兴致勃发又出怪招,想着都让人心力憔悴啊!姬嗣想罢,简直一口吐血。
姬嗣正欲离开这是非之地,好生回去调养半日,忽的那荣福公公走到身旁,说道:“尚书令且先留步,皇上召您去麟德殿议事。”
姬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厄运似乎给了自己当头一棒,敲得头脑全然无法埋怨。
少帝性奢、好瓷器珠玉、绡纱裘皮,甚有那“奏笙歌,列管弦。花如锦,酒似川”的架势。麟德殿亦是极尽奢华,令设置酒池、其中沉着金银瓷器无数。难想那小皇帝平日里竟是往里面投掷珍宝、听那千金敲击的呤铛声消遣光阴。
姬嗣走入麟德殿,看见刘安侧卧在那酒池旁,他换下了那明黄的龙袍,一袭白衣挽起裤腿衣袖。指尖轻点着池面,黑发散下、几缕浸入了池中。
这里除他之外并无旁人,却显得有几分落寞失神……
刘安母妃在那场祸乱中亡故,但从刘安面目之间依稀也能猜出或许是个倾城佳人。刘安乌发泛蓝。面若桃花、鬓如刀裁眉如墨画,身子纤如弱柳,并无帝王将相的凛然,却是媚骨有余的俊俏。姬嗣还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这小皇帝,此时却看的出神了。
【贰】
刘安抬眸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却迟迟不来的姬嗣,他起身,扬眉意气风发的一笑:“不打紧,今日不商议国事,公文之类,交给摄政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