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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归功那们懒惰的先生。但这里面的秘密我自己是知道得清楚的。教会我读书不是那位先生,而是那些肖像绘图的白话旧小说以至于文言的《聊斋志异》。使我作文进步的也不是他的删改,指导,而是那些行间的密圈与文后赞许的批语。
然而我的快乐并不在于作出一篇得密圈和好批语的文章,那不过是功课而已。我最大的享受与娱乐是以做完正课后的光阴去自由的翻阅家中旧书箱里的藏书,从它们我走入了古代,走入了一些想象里的国土。我几乎忘记了我像一根小草寄生在干渴的岩石上,我不满意的仅仅是家里藏书太少。
这时乡下已比较安静了,人们像初春的蛰虫一样陆续从洞或寨搬回宽大的坐宅里去了,这城堡里只剩下两家长期居住,我家和那位作石壁上的铭记的叔父家。我家由于大人们过分的谨慎小心,而那叔父家则在分家之后尚未建造坐宅。
于是这城堡像一个隔绝人世的荒岛。
我终日听见的是窗外单调的松涛声,望见的是重叠的由近而远到天际的山岭。我无从想象那山外又白云外是一些什么地方,我的梦也是那样模糊,那样狭小。
但在我的十五岁时我终于像安徒生童话里的那只丑小鸭离开了那局促阴暗的乡土飞到外面来了,虽说外面不过是广大的沙漠,我并没有找到一片澄清的绿水可以照见我是一只天鹅。
现在我回到了乡土,我的家早已搬回坐宅,那位叔父也建造好了一所新房,那城堡里只留下一个守门人陪伴着它的荒凉了。
一天下午我带着探访古迹的情怀重去登临一次,我竟无力仔细寻视那些满是尘土的屋子,打开那些堆在楼板上的书箱,或者走到那爬壁碉楼里去坐在那黑漆的长书案前,听着窗外的松涛,思索一会儿我那些昔日。
那些寂寞,悠长,有着苍白色的平静的昔日。
我已永远丧失了它们,但那倒似乎是一片静止的水,可以照见我憔悴的颜色。
………【第三十五章 四季随笔】………
吉辛
当我今天在金色阳光下散步时——在这个秋末温暖与平静的日子里——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想法,使我停步,心中有些迷惑。我对自己说:我的生命已经过去了。我肯定应当明白这个简单事实,它确已成为我沉思内容之一,经常影响我的心情。但此事从未见诸文字、口语。我的生命已经过去,这句话我说了一次或两次,以便让我的耳朵测其真实性。无论如何奇怪,它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如同去年生日时我的岁数一样,是不可否认的。
我的年岁吗?在生命的这个时期,很多人正鞭策自己从事新的努力,计算着十年或二十年的追求与造就,我或许也可以再活数年。但对我来说,不再有活力,不再有野心。我已经有过机会——并知道自己利用它干了些什么。
这个想法有一会儿几乎使我恐惧。什么,我?昨天还是一个年轻人,还在计划着,希望着,展望未来,前程无限。我是那样精力充沛,目空一切,今天竟然只有回顾和怀恋过去?这怎么可能呢?但是,我还没有做什么事,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我只是在作准备——仅是一个生活的学徒,我的头脑在跟我胡闹,这只是我暂时的幻觉,我要振奋起来,回到常识上来——回到我的计划、活动与热切的享乐上来。
然而,我的生命已经过去了。
人生是多么渺小!我知道哲学家是怎么说的;我背诵过他们关于人生短暂的词句——不过在此以前,我不相信他们的话。这就是一切吗?一个人的生命可以是如此短暂,如此空虚吗?我徒然要自己相信:我的生命现在才真正开始,那流汗、恐怖的日子根本不是生活;现在只要我愿意,就可以过有价值的生活。这可能只是*,但它并不模糊一个事实:我面前决不会再看到机会与希望了。我已经“退休”了,对我,如同对退休商人一样,生命已成为过去。我可以回顾已走完的过程,那多么渺小呀!我不禁想要大笑一番,可我控制自己,只是微笑一下。
最好只是微笑,不带轻蔑,尽力忍耐,而不过分自怜自艾。毕竟,我还从未感到事情的可怕,我可以不费力地把它摆在一旁。生命完了——那有什么关系?总的来说,人生究竟是痛苦的,还是欢乐的,甚至现在我也说不准——事实本身阻止我把损失看得太认真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不露面的命运,命令我生出来,扮演我的这个小角色,然后重归寂静。对此我是赞成,还是反对?我没有像别人那样遭受不堪忍受的委屈,遭受**上或精神上可怕的悲痛,让我感谢上苍吧。能这样安逸地走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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