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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铲飞一颗小石子,横空跃起,直直落入山谷,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大雪之际,往常殿试之时。
看着石子消失的地方,我漫不经心的答他,“时令一到,该下就下了吧?”
“下雪啊……不知到时候,这山谷是不是银装素裹,入眼另一番景象。”景元觉拍了拍石头上的灰,一屁股坐到我旁边,“难得这里天大地大,却一片静谧舒心。以前第一次来,就很喜欢。”
是吗。
所以,才把他们秘密葬在这里吗?
在你下令腰斩弃市之后。
“尝听人说起同文书院旧事,”我扔了树枝,拍拍手,静静看着山谷,“同文夫子罗氏放者,杏林名医,更才冠江左四俊之首。罗氏曾以数年周游各处,考前朝旧事,谙黎民疾苦,后集毕生所学,著六策,为天下治。六策成,罗氏病重,乃遗命门下守藏之,十年不献。”
“不错……十年不献,”景元觉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却像相隔遥远,“当年他们献策时,也曾跟朕说起这个顾虑。”
我摇头。
“他们太急了。”
那三个人,宋迄德,王同钦,陈元。罗放的弟子,顾文古的师兄,同文书院的箐英,大名鼎鼎的“暄兆祸儒”,当年若是能预见后来的结果,还会那样急切行事吗?
“不是他们急,”景元觉平静的接过我的话,看着眼前的山谷,幽幽出口,“是朕,初出茅庐,操之过急。”
我惟有叹息。
恐怕没有哪个稍有抱负的君主,得了那指向天下大治的六策,还能罢休,还能忍耐。何况景元觉当年不过十八岁,刚刚亲政数月,初出茅庐,年少气盛。
操之过急……
当事人花了四年代价得出的这个结论,正确,更沉重。
不必多言。
有一会,我们就这么坐着,静静的看着日沉西山,看着脚下深谷里的阴影,一点点的,越扩越大。
如果……
如果当年的宋王陈三人,没有耐不住寂寞急于献策,如果当年的景元觉,没有年少气盛操之过急,如果当年的暄兆新政,没有以文祸而告终,那么覃朝,今天,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兀自摇首。
青史万言,独独没有“如果”二字。
“喝吗?”
忽然一声低问传来,我转头,景元觉扬了扬手上的瓶子,“还有一点。”
那瓶子,不是刚才了茫禅师给他的那个?
“……祭酒?”
“祭酒已经撒了,”他并不在意,“剩下一点,用作同饮可好?”
还真是……不拘小节。
结果我还是接了,喝了一口,立时呛咳起来。“怎么这么烈!”
“谁叫你喝那么快,”景元觉夺过酒瓶,“大师不饮,自然不知好坏。”
无语,酒烧在喉咙里,又一路烫到胃,顿时浑身都带上股热气。
景元觉将酒瓶对着那林中墓处举了下,饮了一口。未转过脸,他低低自语般开了口,“……当年弃车保帅,你知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
我看向那幽暗的林间,夕阳低落,暮光斜照之处,只见树木,不见坟茔。
猜也能猜到……
以同文子弟的那种愚忠性子,事情进行不下去,又怎会置主君于不利?
可敬,又可悲。
不知不觉,就把这五个字说了出来。
景元觉听见了,点头,又饮了一口酒,仰天吐出一口浊气。“都道文人无肝胆……却是忠骨埋青山。”
却是忠骨,埋青山啊……
那边的三位“暄兆祸儒”,听见否,瞑目否?
山风萧萧,却无人可答。
长身站起,我望天而笑。
“谁言文人无肝胆?忠骨一捧送青山。俯仰天地称君子,众口铄金销不弯!”
景元觉愣然,不理他,我拿过他手上的瓶子,晃晃还有少少,一口饮下。
“好啊,好气魄……”
景元觉接过我丢给他的瓶子,失神的看着我,半晌,他哑然失笑,“……你还真叫朕吃惊。”
叫你吃惊的还多着呢。
酒自穿肠过,清明心中留。我定定看他,沉声发问,“皇上,罗放的六策,是否还有实现的一天?”
景元觉收起笑容,没有立即回答,却也没有避开我的直视。一双狭长的寒目眯起,变得凝重,变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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