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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是你么?”沈尹默又问,依然是吃惊的神色。
“是半农呀!”这回,陈独秀注意地瞧了一眼沈尹默。
沈尹默惊喜地大笑起来。
“原来二位演了一台‘双簧戏’哈哈哈!”
周树人依然坐在屋角,独自抽着烟。他望着洋洋得意的钱玄同和刘半农,嘴角露出了由衷的微笑。说心里话,他很为这些朋友打了一次大胜仗而高兴呢。
胡适的脸色却有点僵,他不悦地问:
“一定又是半农的主意?”
他对刘半农出言不逊也是事出有因。前不久刘半农曾在一位法国教授前大谈音韵,碰巧对方是位音韵学家。一反驳,洋相就出大胡适为此曾经笑话过他。
陈独秀大包大揽地说:
“这样制造一些气氛,也未尝不可。”
胡适见是陈独秀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好多说但想了想还是谈了点看法:
“我觉得化名写这种游戏文章,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外人知道了,也会笑话《新青年》的。”
刘半农有些不服地说:
“我们也是为了帮你出气呀!林琴南不是在上海《民国日报》发表《论古文不当废》,攻击二位”
刘半农对胡适当仁不让也有理由,胡适一来北大,校园里就盛传“北大添个年轻人,玉免常伴月照明。”胡适也常说北大有三只兔子,老兔子是蔡元培,中兔子是陈独秀,小兔子是我胡适之。刘半农听了就不高兴了,既然小兔子还有他和刘文典,胡适就不该这样借此抬高自己呀。
陈独秀知道两人之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劝解道:
“半农和玄同也是好意。对于那些闭眼胡说的妄人,惟有痛骂一法!”
钱玄同今日情绪特别亢奋,又和众人谈起文字改革的问题。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突然提出了惊人的主张:
“欲使中国不亡,欲使中华民族为二十世纪文明之民族,不可不废孔学。欲废孔学,不可不先废记载孔门学说及道教妖言的汉文。”
这位音韵训估大家怎么啦?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呢!
周作人低声告诉兄长,前不久钱玄同曾在教育部的会议上提出:文章用标点,数字书写用阿拉伯数字,用公元纪年,书报杂志一律改右行直下为左行横迤的建议。今天更极端了,一传出去反响肯定不亚于刚才那则“双簧戏”。
周树人只是会意地点着头,嘴角挂着笑,什么也没说。
胡适有点忍不住了,他扶了一下眼镜说:
“我一下还难以完全赞成你的废汉文存汉语,用罗马字母书写的观点。但我主张在汉语和拼音字母之间,怕少不了有一个尝试白话文的环节。”
陈独秀看了一眼胡适那股学究气,笑着对大家说:
“适之是反对走极端的,总是要尽量与反对派‘刍议’些什么。”
胡适也挺认真地站起来辩解道:
“只要议论平心静气,反对有理有据,我们《新青年》都要欢迎。”
李大钊一直在洗耳恭听,他正在翻阅一本介绍俄国十月革命的小册子。这些日子,他对有关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很感兴趣,为北大图书馆购买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他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也宽厚地对胡适开起了玩笑:
“适之这样做,只怕反对派以为你是《新青年》中的异端,是反对文学革命的呢。”
胡适苦笑着耸耸肩,摊开双手,一副绅士风度地说:
“这不要紧,观点一致的人,见解还有先后快慢呢。”
回家的路上,周氏兄弟又是合坐一辆包车。当周作人问起他对“陈胡”等人的看法时,周树人兴致很好地说出了一段精辟的见解:
“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吧,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是开着的,里面有几支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适之先生的是紧紧地关着门,门上贴着一张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勿疑虚。’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有时总不免要侧着头想一想。而半农却是令人不觉得有‘武库’的人,所以我佩服陈胡,却更亲近半农呀!”
周作人听了暗自叫绝,心想这大约就是兄长的深刻之处吧。
4
溶溶的月光,透过清明前槐树的嫩叶,款款地洒落在案前。
面对着这么好的月光,那双深邃的眼里满渗出喜悦。他仿佛感应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