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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影子,浑身冰冷,他不知道下一个被拖出去的,是否是他。
“陛下。”孔明又一次躬身施礼。
刘禅直瞪着孔明,看得出来,他完全被恐惧笼罩住了。
“请陛下下旨,着李严速返汉中,着办军需,不必入朝。”刘禅好像没有听清孔明说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孔明转过身:“蒋公琰,”蒋琬出班施礼。
“速去拟旨。”孔明只扔出了这四个字。他平了口气,望着满朝的大臣:“陛下年轻,众位大人需要明察是非秋毫,不使陛下身边有小人做祟,今李真祸乱朝纲,尚书台竟不知觉,未能及时清理君侧,当罚俸半年,以戒将来!”
众人伏伏在地,施礼告罪。
孔明回头望着刘禅,刘禅现在可以说是蜷在了座上,目光之中充满了无助。
“陛下,望陛下更求闻达,近贤远奸,是臣等之幸。”孔明跪倒在地,说毕又伏下身子:“今日不早,我等恭送陛下退朝还宫。”
在百官的山呼中,刘禅被申屠和宫人搀起来,他已没了来时的威仪。
心在巨烈地撞击着胸膛,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来回地盘环着:“诸葛亮,真的要反了吗?”
一连几天,刘禅躲在后宫的销金帐里,将御榻四角的罗幔低低地垂挂起来,把本就昏冥的光线也挡在外面。
太监和宫女们静静地站在有些空寂的殿宇中,玉炉宝鼎吐出的龙涎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让人神思恍惚的气息。
太静了,刘禅的耳边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仿佛要撞出胸口,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安魂汤喝了两大盏,意识模糊起来时,脑海里却被真奴儿一张惨白绝望的脸充斥着,那个曾在自己身边活蹦乱跳,忙前顾后的生命,就那么被那个高大的,像金刚似的御林卫士扯死狗一样的拖出去了,从此再无了声息。刘禅此时真切地感到,原来一个生命的消失是如此的简单。
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这个声音时时响在他的耳边,扰得他整个人都像是飘在空中,不能落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忆的闸门打开了,这样一段往事无数次在他脑子里回闪。
他悄悄地躲开了养娘,跑到父亲议事的前厅,军师也在,两个人好像正在说着什么。他扒着门向里探头张望。
父亲叹了口气:“唉,天子自幼受制于董贼,今又陷缧绁于许昌,曹孟德当真是心狠手辣,董贵妃身怀六甲,也难逃一死,国舅一门六百余口,无一幸免。”
他还能忆起四叔那结实的胸膛,可是,四叔现在已经被成都的那一丘陵墓代替。
他也还记得三叔钢针似的胡子,说实话,被他抱在怀里并不舒服,可是刘禅现在却向往极了。三叔,三叔,三叔已经身首异处……
还有,还有那个人,也曾被他抱在怀里过,那个胸怀不算宽大,可是却那样让人留恋。留恋那领白衣上,永远是淡淡的皂角洗过的味道,不像三叔那样永远是浓浓的酒气。
可是,这个胸膛,如今,还是自己栖息的地方吗?
刘禅静静地躺着,一任泪水滑过眼角,渗入绣枕中。
“父亲,父亲。你如果还在,我该是多么的幸福。”刘禅现在,真的是想念起父亲那长长的手臂来了。尽管父亲很少抱过他。但是,那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人,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来人。”刘禅坐起来。无力地叫了一声。申屠一直在外面守候着,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进来:“陛下。”
刘禅看了他一眼,好像微叹了一声:“去打水,为朕梳洗,更衣,朕要去惠陵祭祀先帝。”
申屠躬下身子:“是。”
方退了几步,刘禅抬手叫住他:“不要惊动太庙的官员,也不要车驾,就是你,跟我走一趟。”
申屠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看了看皇帝的表情,转身退下去了。
郊外的风很清爽,吹着刘禅滚烫的面颊,让他一阵舒服。下了马,沿着甬路慢慢向里走着。两旁的石人石马庄严肃穆地把他迎过来,又送过去,刘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心里却觉得,自己离父亲越来越近了,他几乎觉得,自己推开那寝殿的门,父亲就会迎过来,张开两臂,热热地唤他一声:“阿斗!”
泪,泉水似的涌出来,刘禅也不去擦,他走着,走着。只想快点扑进父亲的怀里去。
登上数几十级台阶,刘禅静静地立在寝殿门前。抹了抹眼睛。申屠紧走几步推开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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