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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作者自己。这样的作者可以写很好的散文。有一位散文能手怕开会,怕参加宴会,不喜欢公共场所,他说人多使他心乱,使他的文思荒芜。酒店是左拉那种人流连的地方,而左拉写小说。
三、只能在短时间内集中注意力
我问过多位散文作家:“你为什么写散文?”大部分答案是:散文可以一口气写完。在他们看来,写作犹如饮一杯美酒或听一首好歌,情趣随时间而蓄积饱满,在工作完成时愉快达到高潮,中间宜不打断,如果中断,则情趣消退,前功尽弃,再继为难。有一位作家说:“我写作的时候要发烧,作品完成以后才退烧,如果中途退烧,那写了一半的稿子只好进字纸篓。”
体裁选择(4)
这样的人自然不去招惹长篇小说。写长篇多半要列出人物表,写出大纲,像照图施工一样今天写一点明天写一点,写作的热情随时可以收住,也随时可以发动起来。有些长篇要费时五年十年,作者的注意力始终贯注,灵火始终照亮全局。有人受得了这样的压力,有人受不了。
什么样的人会去写小说呢?〖1〗一、化身癖
小说手法是把主观的经验客观化。“我”失恋,这是主观的经验,少年维特失恋,这是客观化的结果,第一人的内容借第三人来表达,是一种化身的艺术。“我”看见许多醉心中古骑士、幻想行侠仗义的人,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活在什么样的社会里,十分可笑。“我”不去直接写他们,却去写一个叫唐。吉诃德的人,让唐。吉诃德来代表他们,术语谓之创造典型。这也是一种化身。
作家的信条和守则里面有一条是真实,也就是对人生忠实,对艺术忠实。但人生和艺术并不恒等,艺术力求完美,人生则往往有缺陷,需要作家妙手再造。《儒林外史》说王冕画了许多荷花,有人不信,指出王冕以画梅知名,从没有一幅荷花留下来。但是《儒林外史》既然写王冕放牛,王冕练习写生只能画荷,因为放牛的场所和季节都适合画荷,不适合画梅。《儒林外史》是小说,它描写王冕的幼年以艺术的考虑为第一。“化身法”能根本解决这个矛盾,求得人生和艺术的两全。《少年维特之烦恼》写得好,对人生忠实,因为维特是歌德的化身。为了艺术效果,维特自杀了,也没有人指责这是说谎,因为维特到底不是歌德。歌德虽然活下去,但世上因失恋而自杀者大有人在,所以维特自杀的情节仍然忠于人生。
化身法还有一个好处。无论是作者自己,还是作者观察到的别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愿公之大众。有一位理学家说,他每天写日记,他的日记可以让人阅读,凡是不能让人在日记中读到的事,他在生活上绝对不做,凡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念头,他绝对不去那样想。这只能算是一个人修身的理想标准,即令能做到,恐怕也不是很好的小说人物,读者会觉得单调、没有深度。文学家要向人性的深处发掘,而人性复杂,善恶混沌,洁白和污垢层叠。小说家写医生,不仅写那医生收到多少感谢状,也写他犯了错误使一个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写他为此事良心难安,但也写他勇敢地掩饰自己的罪过。要怎样写才不伤害那医生呢?(才不伤害作者自己呢?)答案是:化身法。
有些作者喜欢化身千面,认为“假作真时真还假”之中有无限乐趣。他觉得他把人把世界都重新创造了一次。他要写小说。
二、记录癖
人生种种,与时俱逝,即生即灭,转眼成空,思想起来好不可惜。心有未甘的人奋起挣扎,你看世上有这么多照相机,就知道和时间作战的人很多。长篇小说的作者大半是这种人,写《红楼梦》的人说,他生平见过几个好女子,要是埋没了实在可惜,他要写。写《冰岛渔夫》的人说,他不忍那些动人心魄的情景坠入历史的黑渊,他要写。雷马克在生命的火花里写下纳粹的罪感,索忍尼辛在古拉格群岛里写下格别乌的罪恶。
小说家的这种志向和兴趣,可以称之为记录癖。在这里,“记录”一词是广义的用法,概指用文学方法使后人亲历前代的生活经验并亲见前人的心灵。在这方面长篇小说可以做到逼真、精细、完备。因为长篇小说可以写得很长,只要你能写得好,长度几乎没有限制,诗、散文、剧本,都不能与之一争“长”短。长篇小说是文学体裁的金字塔,使那些想“为时代作证”的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什么样的人乐意写剧本?〖1〗一、组织能力
作文章也是一种组织工作。政治家组织“人”,作家组织语文、组织意念、组织意象、组织人物。有人喜欢组织工作,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