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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材料来自视听嗅触味思,“秉笔直书”就好。这样产生了许多记叙文。读那些文章的人,总以为其中某几篇写得特别好,闲来无事还想再读一遍,其中某几篇又十分乏味,除了查考资料之外简直不愿意碰它。
每一代都有许多有心人。有心人发现,某一篇记叙文所以生动,多半是因为那件事情本身生动。某一篇记叙文所以平板,多半因为那件事情也平板。事实既难以左右,那么文章也就各有不同的命运:众人爱读或不爱。
事情为什么又有平板或生动之分呢?什么样的事情才是生动的呢?有心人加以比较归纳,找出许多条件来。条件可能很多,多得我们一时无法消受,其中最要紧的,也许只有三项,就是:起落,详略,表里。
三者有一就很好,倘若三者兼备,那真是“文章本天成”了。
有起落,有详略,有表里,就用直叙;没有这些条件又怎么办呢?这就得另外想办法补救,这就要在直叙之外另有叙述的办法。所以,直叙以外的办法是不得已的办法。
直 叙(3)
直叙并不是恶评,“平铺直叙”才是。采直叙手法最忌的就是“平铺”,平铺就没有起落。
“起落”是从读者反应的强弱产生的。“平铺”的缺点就是读者的反应一直很弱,弱到“不起涟漪”,弄成死水无波。
精练的文章里,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对读者产生强弱不等的刺激。作文课堂上恐怕无法考究到这个程度。姑且先用心区别大段文字的强弱起落。拿“听榜”来说吧,文章一开始是大家准备用很长的时间听榜,而且不免挂虑到底考上了第几志愿——那年月一个考生可以填八十多个志愿!谁知报榜的人一下子就报出来大家要听的名字,这是“起”。大家听到了这个名字,高兴了一阵子,然后发觉下面有很多时间没事可做,这段时间本是准备听榜的,事先把“杂务”都推开了,现在不听榜,好像生命出现了空白,这是“落”。三舅或五姨突然提议他请大家吃宵夜,算是庆祝,他挑了一家极好的馆子,那里的菜很有名,大家还没尝过,这又是“起”。大家的兴致很高,惟有一个人相反,他说他不去,他要睡觉。这人就是考上了第一志愿的那个大孩子,考前考后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现在一块石头落了地,突然觉得十分疲倦,钻进卧房再也不肯出来。没有他,好比婚礼中没有新娘,只得改一天再说了。这又是“落”。
演讲比赛宣布优胜名单,所以要把名次倒过来,跟“起落”有关。冠军的荣誉最高,奖品最多,到底谁赢了冠军,大家最关心。如果一开始就报出冠军的名字来,固然是“起”,可是下面再报亚军的名字,就是“落”,季军的名字,再往下“落”,情绪一步比一步低,不好。现在反过来,步步是“起”,把大家的情绪引到高潮,然后在这昂扬的情绪中发奖,在热闹的气氛中散会。所以说,你要记述的事情本身有起落,你写出来的记叙文也有起落。请记住:读者反应的强弱=文章的起落记叙文除了不可“平铺”,还有一戒,是不可“平均”。记一天的生活,把一天分成早、午、晚、夜四个时段,每个时段写上两百字,但早晨做错了一件事,得到一个教训,写了两百字,夜间只是睡眠,连恶梦也没做,也写两百字,这就太平均了。我们常常听见人家批评一篇文章写得不好,说那篇文章是“记流水账”,多半因为那篇文章犯了“平均”的毛病。账本上的记载是很平均的,一块钱可以占一栏,一万元也占一栏,每一栏的大小相同。所以看账本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情,除非你是会计专家。
作文在下笔之前要考虑安排什么地方写得详细一点,什么地方写得简略一点,有简有繁。这个原则,连大文豪陶渊明也遵守。我在前面把《桃花源记》里面的事件,按照发展的时序列出来,除了南阳刘子骥的“尾声”,共十一条,陶渊明写山中人的生活状况用墨最多,连心理都写到了,写渔人向太守报告写得最简单,只有“诣太守,说如此”六个字。试想在那个年代,乡下渔夫想面见太守,要费多少周折,太守听了渔人的报告,也必定加上一番盘问,这些材料都割舍了。文章开头写那片桃花写得很迷人,文章结尾时只说渔人“遂迷不复得路”,斩钉截铁地断了希望,那么大一片桃林再也没有提到。在十一条之中有几条写得详细,有几条写得简略,详有详的道理,简有简的道理。
我们试以某一次结婚典礼为习题。结婚典礼的程序不必列举,我们注意的是,哪一项值得细写?哪一项应略写?哪一项可以根本不写?除非另有特殊理由,来宾签名通常可以不写。除非另有特殊理由,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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