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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湛明婵也愈发清楚地感觉到,整座城市其实都已陷入了一种隐隐不安的状态——那不是流于外表的惊惶失措,不会呐喊,甚至不会有恐惧的表情,绝大部分人在忙起来的时候,那感觉也和平常一样。
只有在难得安静的刹那,或者是学生们放下书本轻松一下大脑,或者是白领们松开鼠标揉揉眼睛,或许是工人们暂时坐下来喝口水。
会有一股子恐惧,窜上来。
就好比一条细长的,皮肤湿凉的蛇,全无征召地从墙洞里滑出,悄悄钻入了裤筒,再一门心思地,沿着人们的小腿攀岩上去。
皮肤上涌满了鸡皮疙瘩,无心再休息,因为休息已成了一种可怖,只好继续疲劳地让大脑继续运转下去。
因为种子已经埋下了,人类都是有第六感的。
湛明婵是湛家人,在这方面更为敏感一些。
坐在公交车上,有那么几刻,她被压地几乎都喘不过气来——这是一辆空调车,即便外面的温度已飙升到四十——事实上虽然刚刚上午,但温度已经升得极快了。六月份,这座北方的城市,天气预报顶多敢报到三十九摄氏度,再往上,大家就只好自己测算了。
不过空调的车子里,倒是清凉如深秋,只那空调吹出来的风,总卷着一股子潮腥,好似混杂了千年的——
湛明婵抖了抖。
怨气。
她默默地看了一圈,已知道这车厢内有什么地方不对头——譬如那个坐在前排的男人,他的后脑勺正对着自己,脖梗上一点寒芒;还有斜对面那个靠外而坐的女子,过季的长连衣裙垂落到地上,车门开时,熏风进来,撩起一角——她没有双脚。
车门关。
上了个老乞婆,大热天,竟棉衣棉服,乞讨的手,五指僵硬,腕子上,尸斑点点。
暗箭,满上了弓,不知何时会射出来。
湛明婵掐了手诀。
车子行驶入环岛,该绕半圈,进入辅路,准备停靠路边的车站。
能看到几个乘客开始收拾东西,一个妙龄女子急忙忙地从后排走过去,提前站到了后车门,等待下车。
湛明婵也该是在这站下车的,她现在可以遥望到学校那栋雪白的实验楼,但是这种情况,她当然下不去了。
老乞婆还站在走道,扶着环形扶手,有些僵硬地摇摆着——撞到了几个人,她也只是露齿嘿嘿一笑,眼眶下的两抹黑影,被夹在了泛起的褶皱中;后脖梗打入了钉子的男子,至今端坐在前排,他旁边的那个年轻小伙子,还低着头玩弄着手机,一对耳机塞在耳朵里;连衣裙姑娘抱着上身,大腿上放了只牛皮纸袋,鼓囊囊,她有些瑟缩着——头低着,肩膀和脖子都缩着,好像要把自己蜷成一个小纸团,她身边坐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姑娘,手里还提着驾校的袋子,只是低着头,用心地翻阅着一本交规书。
不除掉他们,天知道这车子会如何。看见了,就没法视若无睹地下去。
但是麻烦就在,如何能做到不惊动大家,还能解决问题。按照老规矩,活死人和鬼魂,法杖直接闷下去,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合理“量刑”了,但是试想一下,一个活生生的美丽姑娘,忽然化作满地碎片?一个看似可怜的老乞婆,倒地不起?一个大小伙子,顿时化作一具腐尸?
没让鬼弄死,吓也得吓死几个。
就更不要说社会影响一类的了。
湛明婵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就在这个时候,公交车子绕了环岛一圈。
湛明婵身后的一个男人,立刻发出了疑惑的,嗯的一声。
车子又绕了半圈,回到该行驶入辅路车站的入口处,看趋势,大概要开进去了——有个坐在斜后方的女人,弄弄手里的塑料袋,嘟囔了一句“司机刚刚走错了吧”。
但是公车车身一颤,车头一扭,它没有行驶入辅路。
而是继续绕着环岛,转圈。
很多人站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车子最后一排,几个结伴的女孩子们都叽叽喳喳起来,前方专座上,有个提了一堆东西的中年妇女,伸着脖子喊道:“司机干什么呐?!”
坐在湛明婵身后的男人嚷道:“喝多了啊?不会走啦?!SB!”
公交车执着地再绕了一圈,几个男乘客忍不住向前走去——
空调发出了呼了一下——好像一个发作的哮喘病人,带着潮腥气味的风,好似泄洪的水般撞了出来,喀嚓喀嚓几声,是风扇口裂掉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