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页)
间都显出一派“汉官威仪”。他要去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讨论重新划分几个专署的行政区。如果我们钻到他心里去,你就会发现他这时的心思并不在那个什么会上,而是在想一个古老的笑话。这个笑话是这样的:过去有两个毗邻的县官,为了划分自己的管辖范围,约定好第二天早晨从自己的衙门开始,不坐轿,不骑马,徒步相对而行,他们在哪里碰到,哪里便是他们的县界。一个县官天没亮就爬起来跑,另一个县官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等他穿好衣裳急急忙忙出了衙门,正好在县城门口迎面碰上那个赶夜路的县官。于是,这个睡懒觉的县官的权力只能到他的城门口为止,城关以外的大片土地、众多百姓都由那个县官统治了。这位领导干部在想:用这种办法来解决行政区域的划分倒不错,省得旷日持久地在会上争争吵吵。
他虽然是那个会议的主持人,却对那个会厌烦了。
我们再看另一辆小轿车,就是那辆黑色的“伏尔加”。坐在里面的是一位外贸部门的高级干部。他从这个城市一家最大的饭店出来。那家饭店是一般人有钱也不能问津的。他刚宴请完几位外商。吃的菜,喝的酒,席面的规格和服务的质量,我们用“高级”两个字来概括就行了。可是你要钻到他的肚皮里去,你就会知道,他表面上虽在剔牙,仿佛陶醉在酒足饭饱里,但心里想的既不是昨天签定的那项合同,又不是刚吃的那桌酒菜,却是他妈妈在他上中学时每个星期天给他烙的锅盔。在本世纪四十年代初,县城的中学没有食堂,住校的农村学生每星期要往学校带一包袱干粮,在六天当中顿顿就着白开水吃。他在想,要是时光能够倒转,让生活重新开始一次多么好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成了未卜先知的人了,可以少犯甚至不犯错误,抓住许多别人不能发现的时机,到他这个年纪,至少当上党中央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了!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假如你有兴趣,我们不妨实验一下。你就在这条大街上随便挑选一个人,不要挑我们刚刚看见的红男绿女,也不要选那些坐在小轿车里的人物,因为实验必须用最一般的材料来进行,所以你最好挑一个最平常的、最普通的、最不起眼的人来,让我们盯住他,试试看能不能随着他的行踪写出一篇有趣的小说。
浪漫的黑炮二
以上是写小说的基本方法,也是我们写这篇小说的缘由,可作为这篇小说的“序”或“引言”。好,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吧。嗯,你挑的这个人倒是符合我们的要求。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从相貌到衣着都毫无出奇之处。这个人有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皮肤暗黄,身材瘦小,略微有点驼背,看来他是个从事案头工作的人。如果你再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人的神情有种萧索之气;他不是一个踌躇满志的人,甚至可以说他一辈子也没有神采飞扬过。因为这种萧索之气会使人联想到腌制的酸菜,是在盐水里长期浸泡过的。于是,我们可以推测到,他不是个多年来受着家室之累的人,就是从未被爱情滋润过的老光棍,两者必居其一——这就是对立面统一的辩证法。他似乎对这个城市,至少是对这条大街并不熟悉。你看,他下了电车以后起初东张西望,一时举棋不定,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停了一会儿,他才向东走去,拎着他那黑色的人造革皮包。那种皮包也是最普通不过的,里面既可以装馒头,又可以装书籍,物质和精神都能掺和在一起,碰到什么处理品之类也能往里面塞。现在,他走上人行道了,一面走,一面很注意地浏览沿街的铺面。这样,我们又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外地来出差的干部。如今出差办事开会的人非常多,因而他也不算是什么特殊人物,我们不用换别人,仍然继续盯着他吧。这当儿,他已经进到一家大邮电局里去了。来,让我们看看他在邮电局里干些什么。
邮电局里挤满了人,收寄包裹的、领取汇款的,打电报、打长途电话的柜台前都排着长长的队。长椅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等长途电话的顾客,衬着玻璃板的斜面桌趴满了写信的人。大厅里有股很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是由油墨、纸张、胶水、木器、人造革和人身上的香味与臭味混合起来的,在任何一个家庭中都闻不到,所以倒带有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性。
我们跟踪的这个人犹豫了一下,想退出去。但不知怎么,他还是停下了,四处张望一番,终于排进了打电报的队列。
前面有一个人不知和邮电局的姑娘为什么争吵起来。后面的人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微微冷笑,有的趁乱跑出队列,装着看热闹,却在前面夹了一个塞。但我们这位主人翁毫不为之所动,连眼皮都不眨,仍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