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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从金陵南门到聚宝山山脚全是官道,宽阔平坦,但到了上山之时,道路立即窄了许多,独轮的鸡公车行走颇为不易,行程顿时慢了下来。张士师突然想要解手,那鸡公车手柄方向有两根比车身矮一些的支棒,停靠方便,但凑巧此处是个山坡,他担心车立不住,便将车拖到不远处一棵大松树丛中,用树杈别住手柄,自己蹲在松树后方便。
此刻,日头落尽西山,林间雾气更重。倦鸟也在这个时候纷纷归巢,各自收起飞翔的翅膀,栖息到绿荫深处。
山路那边有脚步声传来,脚下一重一轻,似乎是一男一女正要上山。但二人忽然又停了下来,只听见有人道:“这里没人了,朱相公可以说了。”又柔又媚,赫然是秦蒻兰的声音。张士师大吃了一惊,他一直期待能再次见到她,却不料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当此尴尬情形,只好竭力屏住声息,避免被人发现了。
又听见一个男子道:“我刚从澄心堂听到消息,官家派了一个细作到你们聚宝山韩府……”
澄心堂是昔日南唐烈祖李昪节度金陵时宴居、读书、阅览奏章的地方,自南唐建国,便成为最为核心的中枢重地。后主李煜还曾将一种贵重的歙州墨纸命名为“澄心堂纸”,以表示对这种纸的无上喜爱。
说话的男子声音甚是低厚深沉,似乎是个中年男子。南唐通称朝中高级文官为“相公”,秦蒻兰既称他为“朱相公”,当是朝中大官了。他口中所称的“官家”,显是指南唐国主李煜。“官家”取自“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是当时流行的对皇帝的称呼,虽然南唐自李璟开始就已经去帝号称“国主”,但那不过是外交公文纸面上的事,在南唐国境内,国主依旧是皇帝,李氏还是官家。
秦蒻兰分明十分惊讶,提高了声音反问道:“细作?”那朱相公道:“嗯,是官家专门去监视韩熙载的。”秦蒻兰惊道:“监视?为什么?”一副全然不能相信的口气。
张士师听在耳中,心头也甚是疑惑,暗想道:“近来城中传闻纷纷,说韩熙载即将拜相,今日我亲耳听到江宁府尹都这般说,以目前局势来看,谅来不会有假。可官家为何还要派人监视韩熙载的一举一动?韩熙载目前赋闲在家,并无任何实权,莫非还是因为他是北人的缘故?嗯,这倒是有可能,今上素来猜忌北人,登基以来已经赐死了好几位北方籍大臣……”
正思忖间,只听见那朱相公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最近一直有种谣言,说北边大宋皇帝有心统一天下,为了探清我江南虚实,专门派人来收买韩熙载,承诺请他到北边为相……”秦蒻兰惊道:“不,这不可能。”
朱相公道:“无论怎样,官家对韩熙载已经起了很重的疑心。蒻兰,你该早做打算,韩熙载根本就不值得你如此辛苦留在他身边。”听起来,言语中似乎不但对韩熙载很不以为然,对秦蒻兰也甚是爱慕迷恋,甚至有些替她不值。顿了顿,又愤愤不平地道:“你可别忘记他曾经向官家提议送你去北方,用美人计……”
秦蒻兰却打断了他的话头,追问道:“朱相公可知道细作是谁?”朱相公一时未答,大概对她的决然态度有些许失望,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那秦蒻兰便不再多问,只听见脚步声窸窸窣窣,大概是继续朝前走了。那朱相公则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叫了声“蒻兰”,快步追了上去。
张士师这才站起身束好衣裤。他没来由地听到这样一场对话,更觉得韩府惘然莫测,决意快去快回。他先探身查看秦蒻兰、朱相公是否走远,以免二人觉察到适才对话被人听见,徒生枝节。此时,尚且能看到那朱相公的背影,张士师一眼便认出他是江南著名书法大家朱铣,在朝中官任中书舍人一职,职掌诏命,又被时人戏称为紫薇郎。紫薇郎称号风雅,却是位处中枢,消息比一般官员要灵通得多。只是适才他所言太过匪夷所思,也难怪秦蒻兰都难以置信了。
张士师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二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将车推出上山路。过了这片松树林后,又是一大片清翠挺拔的竹林。终于,耳中听到了叮咚泉水声,这便是聚宝山上唯一的一眼活泉水——永宁泉,其水质清洌,饮之甘甜,是醅茗煮茶的上上之水,在江南一带颇有盛名。永宁泉的西侧便是雨花台,也正是韩府坐落之处。整座府邸依山形而建,起落有致,白墙黑瓦,大半掩于绿色的丛林之中。
未近大门,已颇见江南园林独有之特色。大门两旁的装饰是一对昂首展翅铜鹤,鲜活生动。数名彩衣侍女坐在门柱旁的石凳上,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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