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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黑暗,不就是送给了我们梦想的温床吗?如果我们放弃梦想,不断地制造糜烂的光明来驱赶黑暗,纵情声色,那么我们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单色调的世界了。
我感激这只勇敢的蜜蜂,它用一场壮烈的牺牲,唤起了我的疼痛感,唤起了我对黑暗的从未有过的柔情。只有这干干净净的黑暗,才会迎来清清爽爽的黎明啊。
(2007年12月14日《文汇报》)
韩静霆:丹青祭
你是我的宝贝儿,你是我的心肝儿,可我现在不能不把你撕成碎片。难道是因为爱得太深,才决心让你的毁灭更彻底吗?
白天,作为职业写手,我忙碌于写小说,写散文,写戏。晚上,把繁冗的案牍推开,专心恭候你的降临。夜深了,万家灯火倦了,歇了,整个世界都睡了。有时候外面是寒星伴月,野猫*;有时候星星和月亮和野猫都耗尽了精神,去打盹了。还有的时候,风雨大作,摇树撼瓦,十面埋伏,惊心动魄。这些对于我都无所谓,都不存在。我独立于天地之间,藏身于蜗庐之内,奋发于孤灯之下,游弋于时空之外,披发赤膊,挥汗如雨,逸兴遄飞,神经兮兮,我面对一张白得闪眼的玉版宣纸,刹那间,就看见你了。你的眉眼,你的筋肉,你的一颦一笑,都在我的眼睛里,心坎里。就像妇女生小孩儿一样样的,我能感觉到你在我的腹中正急不可耐地躁动,哦,男人原来也会有“生产”的激情、幸福和实践,还等什么?我便捉了斗笔,饱蘸墨汁,让你眉眼毕现,跳脱而出。就这样,你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临盆出世了。闻闻你那翰墨未干的胎气,端详你那有声有色的小模样儿,我有点儿陶醉。
现在,人们知道你是谁了罢,你是我生产的那些水墨画,经过反复甄选,留下来的水墨画,裱褙好的水墨画。你,你们,这些宝贝儿,将在一个晚上全都被我毁掉,这算不算我精神上出了麻烦?
那么,处置你,我曾经的心爱,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刑罚。比方说,捆了,囚禁;比方说,扔了,放逐;比方说,卖了,换钱;比方说,过继,送养;比方说,比方说……纵然有一千种一万种保你全须全尾的方式,请你原谅,都不行。
去年有两个中伏,热辣辣的四十天里,我几乎每天都在收拾家什物件,搬房子。限时限刻搬家腾房的管理人员一变脸,把我家门的钥匙提前收走了。我和老妻搬了个昏天黑地,差点儿倒下去。那么,是这些纸片子搬不动呢?还是新家毫无余地?都不是。搬家既有朋友,又有公司,新房又宽敞得很。坦诚地说,不是物理空间放不下旧作,是心理空间容不得你们这些小东西了!用一句堂而皇之的话说,艺术家这个症候群的共同品性之一,就是“喜新厌旧”。唯其喜新厌旧,才能证明生命是鲜活的。那么,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新厌旧”变心变脸的呢?也许十天,也许半月,最长的竟然长达二十几个春秋。当初觉得美妙的东西,现在一下子发现了很多丑陋和缺憾,说实在话,毁掉过去心仪的小东西们,有割股之痛,却又暗自窃喜,毕竟视角变了,视野宽了,眼光高涨了,而艺术家的上进,关键不在于手底下的技艺,而在于心灵和眼睛的尺度。近二十几年以来,我从临习传统、自我愉悦开始,经历了兼收并蓄、四处突围的苦战;寻觅着张扬个性,破茧而出的再生之机;幻想着有朝一日,羽化成蝶,得大自在。从前偶有所得的窃窃之喜,转瞬即逝。佛家说“道虽本圆,妄起为累,妄念都尽,即是修成”。艺术家之为艺术家,“道虽修远,妄起为乐,妄念频生,即是大幸”。艺术家之所以为艺术家,“有欲则刚”。我寻求着借笔墨抒写物象灵性,借物象表达内心的*、焦灼、豪迈与痴情。我偷偷借得西方色彩学,暗自破译东方笔墨色彩的心灵依托,寻找我们自己的笔墨和色彩的密码,如遁蛛网,条条是道,又条条不是道。我妄想每一次挥洒笔墨都能创造自己的心灵图腾,张扬文人精神,往往眼高手低,事与愿违。虽然,大师们的实践告诉我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绘画,我还是徒劳地追求完美,如此这般,撕毁旧作乃是我艺术人生之不二法门。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做《自残》,说的是撕画是一种自我戕害,自我摧残。达?芬奇是先祖辈的大师,一幅《蒙娜丽莎》肖像画,画了十年。谁知道他老人家十年里在一张不大的画布上,撕碎了多少自我?凡?高是我辈仰视的疯狂画家。我自惭不能像他那样疯狂地献身艺术。我揣摩疯狂的凡?高决定把耳朵割下来的刹那,应该是比清醒还要清醒。他一定以为自己已往的作品都不足以拿去换爱情。他否定了自己的艺术,肯定了自己的耳朵,大义凛然地锯下耳朵,寄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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