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幕（1）一眼万年(第1/2 页)

其实，我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

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盼望》

我记起在很久以前的我，曾有过一个坚定不移的想法，我以为在这辽阔河山浩渺琼宇的碧落黄泉之内，凡人本是从天地中诞生出的最残缺不全的生物；他们虽有着千变万化的姿态形貌，人性却是早已在文明创造毁灭的更迭中被地狱深处涌出的龌龊肮脏血水所玷污，他们既丑陋也虚伪，他们既卑劣又残暴，所以我还曾起誓我绝不会爱上一个存在于人间的男人，我要去寻找一个最美无缺的天外异物，身负仙魔造化的奇异生灵，然后再与他完成一场轰轰烈烈的神话；我想，那样不同于凡人族群的男子，势必会有我所想拥有的一切。

然而我从不曾料到，从暗巷中的这个妙音出现起的这一刻，所有不知何处的神魔妖仙都已刹那化为乌有，日月星辰更是因这道光芒瞬间破碎剥落。

“能稍微和你聊一聊么？”相传有鸟名为迦陵频伽，如是美音，若天若人；相传有乐神名为乾达婆，其声婉妙，清彻可爱——那是我听过最美的华音，轻柔悦耳，如梦似幻，而我已因这本该供养神佛的空灵美音而转过身愣住了，仿佛已忘记周遭所有，不知不觉踏进了不染尘埃的佛土。

然后，有个身影从暗巷中缓步走出来，时光流转亦因那脚步声梦回千年，宛如潘安泼墨落下的绝丽辞藻淹没了那些携手围绕香车的女子投来的花果，宋玉奏起的阳春白雪散落在高唐云雨的十二峰头，高长恭在破阵一舞的风驰电掣之后轻轻掷下他的面具，卫玠在温润一笑之间将无数珠玉琼瑶缀满暮霭绮霞。他有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紫色眸子，那定是绝地天通时众神遗忘在人间的璀璨明珠。

“这大半夜只有你一个人么？呵，你的警惕心还真是不足啊！”他是有着紫瞳的潇洒美少年，碧色的发扎在头后，身穿一件金色短袍，装饰在一字衣领间的金环与红绿彩珠都在夜幕中的昏暗灯火下熠熠生辉；我的心绪正在狂野地激荡，梦境中的混乱记忆似乎触手可及。

我该说什么才好，该怎么回答他才好，我只觉我为何要以这副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我那时候匆匆忙忙就出来了，根本没有任何的梳妆打扮，并且我开口，那话语是不是像一只随处可见的萤火虫扑向佛祖燃起的灯芯，他说的每个字眼在我听来都温润若星汉中洗涤出的斑斓绸缎。

“我……是，我，抱……啊，抱歉，我，我是在此，找寻一个抢劫的，抢劫的人！”我实在紧张到了无以复加，脸上更是被一层又一次红霞铺满，但我还是用尽全部余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至少让那份狂喜不要像是熔岩般喷出，“请问，哥哥你是——唔！”我顿时脸红手足无措地捂了捂嘴，心跳得实在太快，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这样称起他了，我霎时担心羞涩地不敢去看他的紫瞳，但又情不自禁会被那美玉无瑕般的柔光吸引，是的，从此我已不再需要任何神魔了。

“你是想问我的名字么？”他微笑起来，不知佛祖是否时刻都听着与此相似的天籁美音，我很幸运，那都是我所能听懂的言语，“我叫诺拉，诺拉·伯诺德。”在他说出名字的时候，那些与我梦境不断交错的记忆就更加清晰可见了，那是他的幼年时代，他衣衫褴褛地蜷缩在街头角落，每日忍受饥寒交迫与路旁经过的冷眼，那时候他的眸子还蒙着灰，但任何的苦痛磨难都无法抹去那举世无双的玉树临风；而无论是初恋浓烈香甜的爱意与因他而起对世人的深仇怨恨，都像是从前世而起就在心头那样，想必神瑛侍者在浇灌绛珠仙草的时候，他都说给我听了；并非是一见钟情，更好像已过去数千年了。

“我是想来邀请你的，若是你对那些冠冕堂皇的职业对决感到厌倦了，那就与我来一场地下对决怎么样？”他再次柔和地问我，使得我猛然激动地快要流出泪水来，“和，和你……”但我的声音大概过于低沉细小了，他并未太注意到，“你的实力竟然引起了‘路西法之子’的兴趣，那么想必很值得期待；不过眼下，我知道你还有其他事要做！那么我该走了，你也要当心啊，但愿你能找到那个砸坏别人次元机的坏蛋！”

在这番叮嘱过后，他就微笑着就转身朝那条暗巷中走去，宛如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撑起油纸伞自江南雨巷中经过，却不知在远处高楼上，正有少女痴痴凭栏目送他不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