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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便惴惴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
释然收回心神,摇摇头。
张先生没说什么,可她有太多的不解:“娘,你一定要留在杨家是为什么?”
为什么?
被赶出家门,这是奇耻大辱啊!以后会遭到怎样的非议与白眼,不用脑子就能想到。这是数代都无法根除的隐痛,三言两语怎可能说得明白!
你觉得受了冤枉,可外人知道什么是真相隐情?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相信申明亭里白纸黑字写着的,那才是事实。
就算是谎言又如何?从古到今,因为蒙冤屈死的多了去了:屈原,伍子胥,戾太子,窦娥……还差三房一家?
三人成虎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陶氏觉得才刚吃下去的一口面条,瞬间变成了绳索。
释然只做不知,静静地表述出自己的态度。
“娘不甘心,只是因为多年的付出未得到回报。娘不死心,冀望着有朝一日,他们能够良心发现,认识到你的好,而后公正地对待你。按理,人都有梦,只是娘这个梦,太遥远了。不但要赌上你和爹的一辈子,还要再填上儿女们的一辈子,娘觉得这划算吗?”
凡人过日子,没有个不算计的,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房舍耕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会算计的,都是败家子、不会过日子的愚妇、蠢人。
算计得好的,能够一世富足安闲。
算计不到的,多半都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怎能不算?
别人不说,释然可是很了解她娘,那个精打细算,整个栖凤大街上,都难得找出第二个堪与之媲美的。
既然要算,她就跟母亲好好地算一下,看看哪些是母亲漏算的,哪些能赚、哪些会赔,哪些是保本的,哪些是糊涂帐。
“娘你对外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心思吧?难不成送去一碗箍扎过去,就为了等外祖还你两碗?送的时候,肯定是没有想过任何回报的吧?从私心里,外祖才是最亲的,因为娘知道,外祖才是那个宁肯自己饿着,也绝对不会让咱们吃不上饭的人。
因为不信任,所以才会想到索取。落袋方能心安。可是,你却没想到,他们偏能那么狠心、做得那么绝。如果娘觉得这已经够叫人气愤的了,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言哥儿有没有跟你说过?
记得上次我刺伤了人家的马,获赔了十两银子的事吗?你以为你把银子藏得很好?言哥儿到前头玩儿,大太太、二太太,二伯父几个妾,甚至包括家里的下人,绕着弯地套言哥儿的话,问他咱们得了多少赔偿?银子都藏在哪儿了?
言哥儿那就是小,不管事。不然,家里头哪还有什么秘密。这也罢了,那可是你闺女拿命换来的钱,她们居然还要算计。有这样的亲人、亲戚,娘你能睡得安稳吗?”
“这群杂碎……”
陶氏的牙根都要咬断了。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瑶。小老百姓过日子,讲的不过是个礼尚往来。光吃不吐的,那是貔貅,是禽兽。娘你想过没有,这些年咱们打了水漂的东西,要是拿来孝敬外祖,可能二舅早就娶上媳妇儿了。为了无情无义的人,而让对自己最好的人受苦受穷,娘你心里不难受吗?一个只给了你一双筷子两个碗的人,怎比得上连棺材本都送给了你的人?当别人想看你笑话的时候,你固然会难过,可是,你想过没有,外祖会不会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内疚?”
陶氏的眼泪流了一道又一道,把手帕子都打湿了。
释然便将自己的小手绢递了过去。
陶氏一接住手绢,当时就觉出异常了。
泪眼朦胧看不清那是什么,她赶忙揾了揾眼睛,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顿时大吃一惊。
再看释然,依然是那个样子,天掉下来都不会让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只是,与往日不同。眼前的女儿含着微微的笑意,笑容里有安慰和鼓励。
陶氏忽然就头不疼了、气不虚了、肚子也不饿了。
“我抄了点东西,上次去县城的时候卖了。”
陶氏至此再无疑惑。
释然可以帮许图贵抄功课,她的字必定是不会太差劲。至于抄的什么东西,能卖这么多钱,陶氏决定不予追根究底。
女儿肯跟她说这么多话,她已经相当地满足了。女儿没有傻,相反地,这孩子简直早慧得令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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