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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坚硬的冷杉树;泰然直立于高楼广厦之间。
那冷杉着实太高了,高到令人难以想象:它的树干需要承受多大的水压,才能将地底的水源送入云天上的枝叶。坐在车内的人,只能看到一个个粗壮的圆柱体,填满了层叠错落的楼宇缝隙。那些被巨树荫庇的住宅楼,居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这片钢铁构架的城市丛林中,居然在短短十多天内,生长出如此恢弘高大的乔木林!谢怀衣心中不经生出一丝疑惑,木仰之,到底是何方人士?
就算,他如韩子和一般,熟知草木催生之法,又如何能命令那些无知无觉的草木,开合通往安全区的“城门”?
汽车在粗壮的冷杉躯干间穿行,不一会儿便无路可走。
谢怀衣率先下了车,目光已准确落在了那个坐在弯曲的藤蔓上、衣衫烈烈而舞的人。
木仰之轻轻一跃,风中落叶一般飘坠到众人面前。
“韩子和。”他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那声音本就简单平静,可他说话的对象却是谢怀衣,不由令人一怔。
“韩子和在这里。”韩老头从另一侧下了车,抱着刚刚惊醒的沈馨笑道:“不会吧?这才几天,你又忘了我长什么样子?”
木仰之微微皱眉,却没有表现出歉意,反而神色坦然地看向谢怀衣:“哦?我又认错了……那你是谁?”
谢怀衣微微抬起下颌,此刻风掠过丛林,藤蔓上洒落的光芒正巧照落在他棱角分明,眉目深刻的脸上。令背着光、神色一片模糊的木仰之微微一愣。
“谢怀衣。”他没有直言军衔与职务,只是通报的姓名。
微光旋转着照落在木仰之身上,那张简单清俊的少年人面容中,居然有一双深碧色的眼睛!那双望之清洌却深邃难言的眼睛里,清晰地倒影出了谢怀衣的面容。
“谢怀衣?”他微微一愣,似是自语:“这不像你的名字……”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令谢怀衣神色一冷。
木仰之尚未察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顿了顿,打量了谢怀衣片刻,道:“好吧,我会记得你的名字。泄露本名是术家之忌,你不愿说、也罢了。”
谢怀衣眼角一冷,已经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众人的目光。以他的脾气,本不会分辨,此刻面对木仰之如此简单清冽而又奇特明亮的目光,居然破例多说了几句:“此名为长辈所赐,不敢辞。”
木仰之明显一怔,似乎心中印证了什么。藤萝花的光芒已经交错隐去,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像万顷阳光下,层峦翠碧的山林!
“你是谢怀衣!”他肯定地笑着说了一句,又报怨道:“啊……如果哪天我叫错了你的名字,记得提醒我。你们人族的脸太难认了。”
“你不是人?”
“当然不是!”,木仰之没有一般非人之类被戳穿身份的畏缩,反而回答得轻快明亮、理所当然:“我是一颗树啊!”
看着众人愕然的表情,木仰之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你不能指望一棵树分得清你们这么多‘人’的相貌吧?就像……给你一片树林,你们人类也弄不清,哪个树叫什么名字啊!”
如此理由,入耳新奇,仔细想想居然很有道理。别说是树了,给一群猴子,人类都未必能立刻分清每只猴子的长相……
谢怀衣此刻再看木仰之。那明净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和落在那些草木花果身上,没有什么不同。怪不得第一眼望去,就感到此“人”身上,有某种奇特的气质。
“树……不是应该扎根于大地么?”谢怀衣环顾四周。
“啊?这种事情怎么好告诉你?”木仰之有些生气,似乎谢怀衣冒犯了他:“你见到有脚的树灵,最不该问的就是它生在哪里!”
“是么……”谢怀衣神色淡淡,似乎也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那你见到用别名的人类,也不该问他的本名。”
木仰之忽然一滞,面对谢怀衣话语中的锋芒,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韩子和一点也不希望,代表军方的谢怀衣和戍守申城的木仰之,第一次见面就起冲突。不得已,只能笑着解围:“仰之哪里在意这些,谢先生又何必计较。”
木仰之的表情却忽然严肃,根本不下韩子和递来的台阶,断然道:“你不应该姓谢!”
谢怀衣神色一怒,那微妙而复杂的怒气令木仰之微微错愕:“笑话,我不姓谢,还能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