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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因为婆婆阻止常敬斋帮她担水而心存不满,当她挑着两只空桶出门的时候,常敬斋看到,翠儿扭动的腰肢竟然充满了快乐,整个背影都是幸福的。
母亲见翠儿出了门,就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径直就进了常敬斋和翠儿的洞房。她的举动让常敬斋既害臊又不安,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如此鲁莽地就闯入了自己的私密之地,她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儿子就该在母亲面前没有隐私一样。常敬斋试图阻止她,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他愣在了门口,这时家里的那只大公鸡又跳上墙头,扯开喉咙报晓了。在公鸡清脆的长鸣中,母亲欢天喜地地将他的床单抱了出来,那样子仿佛抱的不是床单,而是价值连城的绫罗绸缎。
常敬斋不明白母亲抱他的床单干什么,他看见母亲小跑着就到了门口,出门后她将床单像悬挂一面旗帜一样挂在了院外的缅桂花树上。在常敬斋眼里,母亲在这一刻仿佛就是一个疯子,一切举动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他认为自己必须阻止母亲,于是他也跑出门去,要把床单从缅桂花树上取下来。但却遭到母亲的严词拒绝:“你想让常家的先人丢丑是不是?”母亲的问话尖锐得像刀子一样。常敬斋不明白一直对他逆来顺受的母亲,为什么今天突然变得如此固执和强硬。
常敬斋看着那挂在缅桂花树上的床单,那上面有翠儿滴在上面的处女红。那处女红就像几朵随意开放的桃花,猩红得扎眼。它让常敬斋感到万分羞耻,那种像做了一回刽子手一样的罪恶感,就在他的内心中升起来。翠儿这时正好担水过来,她分明也看到了那沾了血迹的床单,羞耻心让她的动作既紧张又慌乱,她低着头快步从常敬斋面前经过,像一阵忐忑不安的风。因为紧张和慌乱的缘故,进门时,翠儿的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她剧烈地摇晃了一阵,才平衡了下来。满满的两只水桶里,就只剩下半桶水了。那些洒出的水漫开来,像镜子一样在常敬斋眼前晃动。
母亲这时开始往水缸里舀水。她边舀边吩咐常敬斋到她的屋子里取几块红糖来。她说,过一会儿吃甜茶的亲戚们就该来了。这时常敬斋明白了,那沾了血迹的床单是特意挂给亲戚看的。母亲是用这种方式,向亲戚们宣布自己的儿媳妇是贞洁的,这自然也是古镇的一种风俗和传统。但这种展览隐私的风俗和传统,对接受了新思想的常敬斋来说,感觉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
翠儿继续气喘吁吁地担水。常敬斋看着母亲亲昵地跑了过去,帮翠儿扶了扶扁担。她们亲昵的样子让常敬斋感到心里一阵温暖,母亲一直这样扶着翠儿的扁担到了门口,看着她挑着水桶的背影在火山石铺就的巷子里走远,又抬起头来,像端详一幅画一样端详着那块床单。常敬斋发现,母亲的脸上,那笑容温暖而暧昧。
当太阳的金辉完全笼罩了常家简陋的小院之后,亲戚们陆陆续续坐满了整个院子。母亲当着众亲戚的面,将水缸的盖子打开,用夸张的语气对众亲戚道:“这翠儿真能干,挑的水都恨不得要把水缸撑炸了。”众亲戚频频点头,都挤过来看水缸,那样子就像他们从前从未见过水缸一样。常敬斋毕恭毕敬地向亲戚们传烟、点火,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都笼罩了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的气味。
翠儿在厨房里煮着红糖水,为接下来的传甜茶作准备,红糖水腥甜的气味从厨房里飘出来,与劣质烟草的气味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欢乐的气息。传甜茶是和顺古镇娶媳妇必不可少的传统风俗,其目的是通过传甜茶的方式,让新媳妇认识夫家的三亲六戚。有钱人家,传甜茶用的是牛奶,没钱人家,就用红糖水替代。常敬斋家贫,自然就用红糖水当了甜茶。翠儿先端了一碗红糖水出来,此时婆婆已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翠儿在婆婆跟前跪下,将红糖水举过头顶,轻唤了一声妈。和着那一声轻唤,母亲仰头将一碗红糖水喝了下去,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双倍的甜蜜。带着这双倍的甜蜜,常妈妈领着翠儿,端着红糖水,三姑姑六外婆地叫唤开来,院子里一下子塞满了比红糖水还甜的笑声。
第二章 革命的另一种血(9)
喝完甜茶,亲戚们高兴地散去了。母亲不知又去谁家借来了马,还请了一个壮实的青年来做背脚。按照和顺古镇的风俗,喝完甜茶认完亲戚后,新郎就该带着新娘子回娘家了,古镇的人把这种仪式称做 “回门”。于是,常敬斋牵着马,翠儿骑在马上,背脚背了东西,跟在马屁股后,开始了“回门”的仪式。常敬斋走到巷口,突然停了下来,他让背脚帮他牵住马,自己又折回家来,进屋后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了手枪,把它别在了裤腰带上,才又出门。常妈妈看着儿子往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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