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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抱着你冲进我家济仁堂,求坐堂大夫救你。但济仁堂的规矩是,病患进来先收五十文的问诊费,然后大夫才会医治……”
说着,画屏担心的看沈默一眼,果然见他面色不善,小声辩解道:“小姐上月才接手的济仁堂,起先并不知道有这么条规矩,现在已经叫他们废除了。”
沈默点点头,低声道:“殷小姐仁厚。”
“那是,我家小姐最好了。”画屏得意的笑笑,接着道:“沈相公拿不出钱来,大夫便不给你医治,双方争执急了,便有些推搡吵闹,这才惊动了小姐。”
沈默知道事情没有画屏说得那么简单,毕竟铺子是人家家里的,胳膊肘子不能往外拐不是?有理没理的,肯定是要帮着自己人说话。但他几乎可以断定,父亲脸上的擦伤与淤青,八成是那劳什子‘济仁堂’的伙计殴打所致……
不是他心理阴暗,妄自揣测,而是他太了解人心了……若是双方萍水相逢,那殷小姐免了他的诊费、再给他免费抓些药,也就仁至义尽了。实在没必要次日还派贴身丫鬟前来探视。又熬鸡汤又送药的……还是跌打药,不是心里有愧是怎地?
一想到老头为自己低声下气,还要看些小人个的嘴脸,甚至被人打伤,他便觉着热血往头上涌,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好在他心智成熟,喜怒不形于色,再加上这小娘皮和她那小姐对自己有恩无过,确实不该迁怒人家。长舒一口气,沈默朝一脸忐忑的画屏笑道:“继续往下讲吧。”
“你不怪我们吧?”画屏毕竟年纪还小,下一句便露了馅。
“哪能呢?”沈默温和笑笑道:“姑娘和小姐都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不分好歹呢?”
“那就好,那就好。”画屏双手捧在胸前,不好意思道:“我家小姐说了,不管怎么说,人是我们家的,这事儿就得负责到底。”若沈默是懵懵懂懂之人,必然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沈默不想再谈论此事,微微皱眉道:“我不是被蛇咬了么?怎么开了这么多滋补的药?”
“大夫说你常年营养不良,严重的气血两虚,”画屏板起面孔望着他,一本正经道:“被蛇毒入体之后,便引发出极重的阳虚之症,若不及时调养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没那么严重。”沈默自己也懂些医道,微微摇头道:“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火力旺,气血足,只要注意营养,加强锻炼,忌寒忌冷,很快便会复原的。”
“昨晚我家太老爷也是这样说的,还让昨天坐堂的庸医立刻卷铺盖卷。”画屏满面钦佩道:“你可真厉害啊!”
沈默失笑道:“谢谢夸奖,不过你方才干嘛要吓唬我?”
“方才说话太严肃了。”画屏摆摆小手,笑眯眯双眼如新月道:“放松一下心情嘛。”
“好吧。”沈默被她的模样逗笑了,颔首道:“继续讲吧。”
“嗯。”画屏点点头,接着道:“给你瞧完病,你父亲便要背你离开,我家小姐让马车送你们一程,还让人家跟着照应。”
沈默轻声道:“殷小姐是个厚道人。”心中还补充一句:‘确实是做大生意的料。’
“那是,”画屏瘪瘪嘴,小声道:“可你父亲坚决不同意,执意要自己回去。”沈默知道父亲是个极要脸面之人,定然不愿被人看到自己住在草棚中。
“小姐只好答应,但让车夫载着我,在后面暗暗跟着,好记下你们的住处。”画屏面露不忍道:“结果看你父亲在一条胡同里几经徘徊,最后还是掉头回来。我们赶紧躲开,好在他行色匆匆,没有发现。”
“便见他原路返回,又回到永昌坊,在沈家台门前停下,犹豫了好一会,才上前叫门。”
画屏的讲述虽然不甚详尽,沈默却见微知著,能清晰感到在那一刻,父亲心中的纠结与痛苦……大夫说绝对不能受潮了,他便不愿背自己回到河边的小草屋;但天下之大,屋舍如云,身无分文的父子俩却再没有立锥之地。
无奈之下,沈贺只好硬着头皮到本家求助。他确实是无计可施了……以沈贺的书生气,但凡有一线希望,这个‘求’字是万万说不出口的。沈默可以想象得出,在叩响沈家大门前的那一刻,老头心里是多么羞耻。然而最终为了救他,老头什么颜面都放弃了。
寄人篱下,忍受白眼,都是为了他啊!
沈默的心里乱极了,连画屏小丫头什么时候走的,走前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碗香喷喷的鸡汤搁在床头,早就没了热气,结一层清亮的浮油在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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