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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宗克己虽已糊涂,账面上的交情却还在,苏誉自然就得代替他,到柳家来上一炷香。
葬礼那天,滂沱大雨。
苏誉站在不起眼的靠窗角落,望着和来宾应酬的顾海生,他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起了一些变化。
他变得冷而且硬。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看来,顾海生是因为岳父的过世而哀伤,所以话语很少,语气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热忱,但苏誉明白,不是的。
顾海生和柳远道没那么深的感情,他的冷漠是源自自身。
苏誉遥遥望着顾海生的背影,窗外透过的雨幕微光,照在那身缁衣之上,显出坚/挺而冰冷的弧度。
……像一把黑色弯刀。
苏誉不由轻轻喟叹,失了刀鞘,锋利终究还是掩藏不住了。
苏麒走过来,他看看堂弟:“这段时间没来和你道谢。多谢你把海生劝回瀛海。”
苏誉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不用谢。其实我也不清楚,这对你们瀛海而言,是幸运还是不幸。”
苏麒转头看了看顾海生:“他能回来就好,其余的,往后慢慢再弥补。”
苏誉一听,更笑起来:“弥补?你真以为豆腐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替代的人物?啧啧,我精挑细选,用心培养了七年的酒童,被你说得像机床上的轴承。”
苏麒仔细端详他:“真没得替?”
苏誉懒懒抱着胳膊:“别做梦了,那样的人没有第二个,说点不顾脸面的话,你就是在床上都挑不出那么好的。”
“那你呢?”苏麒又追问,“现下不就是个空缺?为什么不赶紧填上去?”
苏誉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天天撮合我跟他!这不股权已经给你们了么!”
苏麒不由笑起来,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不赶紧填上,万一再来新的怎么办?我好歹是你哥呀。”
苏誉翻了个白眼:“谢谢了,这种空我填不上。”
他望了望顾海生,又怅然道:“放心,他已经不会再爱任何人了,现在这个人的心里,只有恨。”
那天他从葬礼回来,一到店里,刚坐下没一会儿,岳龄敲门进来。
“有事?”苏誉问。
岳龄脸上的神色古怪,好像张口很难,但又不得不张口的样子。
他低着头,走到苏誉的办公桌前,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道:“经理,我想……预支下个月的薪水。”
苏誉一怔:“你没钱了啊?”
“嗯……算是吧,遇上点为难的事。”岳龄更加吞吐,眼神闪烁。
苏誉好奇,压低声音,探身问:“和泉子有关?”
岳龄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可你怎么会缺钱呢?”苏誉笑起来,他摇头道,“我可不信。”
“经理……”
苏誉笑看他:“该不会是拿去赌博吧?岳龄,那我可不会给你的哦!”
“我没赌博!”岳龄的脸都涨红了,他憋了好半天,才道,“某人,遇到了为难的事,找我借钱,就这。”
苏誉一怔:“某人?哪个某人?”
岳龄看着他,脸上神色愈发尴尬,他低声道:“这个某人……不让我和你说。他说,他是真的为难了,才向我开口的,他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
苏誉怔怔看着他,忽然,他听懂了。
他迅速拿过支票簿,签了个数字递给岳龄,然后淡淡道:“用不着预支下月薪水。这笔钱算我的。”
“可是经理……”
“你不和他说不就行了么?”苏誉平静地打断他,“还有,往后再遇到这种事,直接找我拿钱,别废话。”
岳龄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等他出去了,苏誉呆呆坐了一会儿,他这才拉开抽屉。
屉子里有个锦盒,里面放着一枚戒指。
是他和布丁结婚的戒指,后来苏誉没再戴,取下来一直放在屉子里,只是他时常会打开来看。
他和布丁分手也有半年了,然而这期间,苏誉没听见关于布丁的任何消息。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刻意去打听,也许就算有知晓情况的酒童,也没谁告诉他,就像今天岳龄这样。
曾经顾海生问他,为什么他们四个会落到如今这一步,豆腐临走时也说,如果时间能倒流该多好……
但时间不会倒流,他们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