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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羡慕。这些地方,哪有农村好,广阔天地,漫长冬闲,更适合自由散漫的我。当时我这么想。
记得刚回学校那阵儿,大家乱掐,以为把别人掐下去,自己可以上大学,我实在看不下去,索性躲家里。解放军派王长安(高六七五班的同学)叫我,我不去。
我在郊区玩,游山逛景,主要是1967年,还有1968年的上半年。云水洞、沟崖、潭柘寺,我们到处跑,甚至蹬车子去海边,跟渔船出海捞对虾。萧漫子(插友,后来是一老总)就是这么认识的。
这等表现,上学肯定没戏。我早想明白了,就算有机会,也轮不着我。我是谁?黑帮子弟,打“*”头一天就是(1979年,我爸才*)。
插队,我不难受。我想,叫你们掐,怎么样?全是白掐。现在倒好,毛主席一挥手,都得往下走,大家又恢复了平等。我有一种解放的感觉,高兴还来不及呢,难什么受?
好些人,平常不露面,全在这儿碰上了,又是握手,又是拥抱。
突然,火车一动,他们拼命挥手,就像郭路生说的,“一片手的海浪翻动”。“一声尖厉的汽笛长鸣”,他们走了。
郭路生没写一个“哭”字,但所有人都哭了——除了我。
我心想,谁都得走,早晚的事。过几天,我也要走。
我没注意大家的脸,不管走的,还是送行的。
车一驶离,我就朝外走,大步流星。
走到出站口,转身,回头。这一眼可不得了,我愣住了,所有朝我走来的人全都泪流满面。
两狼山下竟夕谈
我到内蒙插队,本来是投奔张木生。我不跟学校走,自己找地方。学校说,你是自己找别扭。我跟学校吵了一架,动手摔门,咣的一声。漫子说我火气大。
招兵买马,骆小海(红卫兵的创始人之一,《三论造反精神万岁》的执笔人)说,要男女搭配,注意比例。他叫我网罗女生,我找了两人,她们又找了几个,骆小海的女朋友也在其中。有人说我别有用心(我心里说,不定是谁)。
想去的人太多。我们在丁小林(插友,后来是老总)家聚议,门口车子一大排,被对门一中学看大门的举报,全都收到局子里。背对背审问,出身好的先放,出身不好的后放。我是最后几人,天黑才放出来。骑到张进京(也是一发小,后来在科委工作)家一看,他在大哭,骂世界不公平。其实,他比我先出来。 。。
李零:七十年代,我心中的碎片(5)
结果,人少了很多。
到了临河,小召公社,光明大队,第六小队,我才知道,男生一地儿,女生一地儿,根本不在一块儿。木生更是远在北面的狼山公社,路很远。
有一次,我去看木生,在两狼山下。我们在饲养院的炕上聊了个通宵。我还记得,炕很热。
聊什么?我回忆,有三条。
第一,我说,“*”和“四清”有关,“四清”和“七千人大会”有关,七千人大会”和“大跃进”、三年困难有关,农村是个大问题。康生抓赵建民,说你们就是要开“九大”,通过投票,让毛主席下台,刘少奇上台,这是道破天机。问题的根子是“大跃进”。“七千人大会”,刘少奇要为彭德怀*。“四清”,也是清算“大跃进”。毛主席咽不下这口气。“五七道路”,“军队是毛泽东思想大学校”,还是要重建他的乌托邦,工农兵学商,五位一体。当年邹伏婴(也是一发小,现在在木生手下)的爸爸(邹鲁风,人大和北大的副校长)是怎么死的?木生,你还记得吗?两校调查团调查什么地方?不正是五八年放卫星最欢的地方吗?事实证明,这些地方后来正是饿死人最多,干部欺压群众最厉害,因而也最四不清的地方。刘要翻案,毛也要翻案,当然不可开交。
第二,我说,农村的现行制度弊病太多,我研究过我们小队的账目,中国的农民,经过查田定产定口粮,根本吃不饱也没钱花,五黄六月经常断顿儿,群众打欠条,把队里的积累都掏空了,半夜狗叫,净是偷东西的。学大寨,评工分,不但评不出什么干劲,还惹下一肚子气。三年困难后,公社的壳儿还在,但基本核算单位不断下放,就差一步没到位。大家对集体不关心,关心的是自留地。包产到户,现在看,思路还是对的。
第三,我说,知青道路,根本问题是去留问题。滕海青讲大实话,下乡是为了解决城市人口的压力。咱们这些人,少数人走,多数人走不了。好好劳动,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甚至比他们还能个儿,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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