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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要起棺时,于广福坐着工地上的二号车匆匆赶来了。他不知啥时候写了一篇悼词,还写上了逛荡的真姓大名——匡别先同志,当众念了起来,尽管有些不伦不类,却很真挚感人,什么为人和善,平易近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等一些很不相宜的词句都用上了,使在场的人又多流了不少眼泪。
大车小车来了七八辆,逛荡该在哪辆车?村里人说法不一,在亲属的同意下,逛荡还是最后一次躺在了王臣的28型拖斗车上,由王臣亲自开车去县城火葬场火化。火化逛荡尸体的工人正好是那次差点把逛荡活着给推进火化炉里的青年工人。
逛荡一生中共来过两次火化场,其中一次是在城里打更期间完成的。当时工地正在紧张施工,一个推砖的小工不慎从五楼上掉下来,立时气绝身亡。尸体先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双方交涉二十多天时间,对方总算同意出殡了。工地上谢天谢地,一大早就有不少人陪着尸体去了火化场,逛荡刚下班,紧走慢走爬上大汽车,也跟着去了。
火化场最显眼的是那个看着叫人发疹,谁也不想进去,最终又不能不进去的大烟囱。听说它一冒烟,咱们这边的人就到那边报到去了,有的从烟囱里还看见了纸牛纸马,金童玉女等等。再就是停车厂,又平又宽,一码水泥铺成。人们从车辆的多少,牌号的大小,车型的优劣就能看出死者的身份和生者的地位及为人等等。凡听见乘获的手扶拖拉机响或四轮车叫,肯定是农民兄弟来了;而大车小辆,又吹喇叭又放哀乐的,往往是乡镇一般干部或城里的个体户;那种不声不响,小车很高级、车牌号又很小很小的,就是乡镇、各局主要领导或与之有密切关系的人物;待有警车引路,小车鱼群似的奔跑,火化场的工作人员早早就在这里恭候的,就是县里的领导或亲属了……
逛荡的汽车一进火化场,他就随着一伙人进了“死者亲属接待室”。逛荡在里边转了半圈,见有七八个人围着墙上的图片在看,也凑过去。图片外边用玻璃镶嵌着,上端写着很显眼的的几个字:“火化场工作人员公开办事制度职责范围”。逛荡不识字,不知道写的啥意思,但他认识上边配有的一张张照片,他的主要精力就集中在照片上。看着看着就心里发酸,嘴上就哼叽叽地嘟嚷:“白瞎了,多年轻,你看那个女的,也就二十岁吧,连婚还没能那个……这个小伙子多带劲,咋就……”身边的一个小伙子就横过脸来:“你瞎说啥呀,什么白瞎了,不明白就老老实实眯着得了,人家是公开办事制度,让群众监督的,都是火化场的工作人员,他们都死了谁给你火化?让人听见不把你脚趾甲掰下来才怪呢!”旁边的几个人也一边看着逛荡一边跟着取笑。逛荡就抓抓脑袋,咧咧嘴角悄悄地走开了。
逛荡绕火化场转了一圈,最终停在花圈燃放处观看。他觉得这活人太浪费了,死都死了,烧这东西有啥用呢,真不如把钱留下来喝酒。嘴里边叹息,眼睛就发现花圈的灰烬里好像有酒瓶子。趁人不留意,就蹲下身用手拨拉,果然是酒瓶,其中一个还没启封呢。他瞧瞧烧花圈的人走了,就赶紧拿起那个酒瓶子。进城以来由于于广福对酒控制的特严,还没喝过一回透酒,对酒虽说不像在于村那样魔魔症症的,感情始终很厚,就转过身启开盖子,上边的灰也没有去擦,就咕嘟嘟地喝下去。反倒勾起了酒病,就哪也不去了,只在花圈燃烧处来回不停地转游。果然又有来烧花圈的了,逛荡马上过去看着,要是有人丢下酒瓶,他在跟前一下就能记住在什么位置,最好点着火就拣出来,不然就烧炸了。有一个烧花圈的小伙子,看着逛荡围前围后不动地方,以为是拣饭底的,就掏出一元钱给他,逛荡摇摇头。小伙子就有些不耐烦,“没事快走,这有啥看的,也不是娶媳妇演戏呢。”逛荡退后一步,用手指一指灰烬里的酒瓶子。小伙子恍然大悟,伸手递给他一瓶“红高粱”,“喝吧,管够,不够再给你买一瓶去。”逛荡一转身,两分钟就把“红高粱”给处理掉了,又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看着。小伙子很兴奋:“真是海量!”不一会儿又拎回两瓶“红高粱”,还递给他一袋饼干,“老哥,喝好,我看你今天到底能喝多少!”逛荡深深地鞠了一躬,拿着酒瓶和饼干,坐在离烧花圈稍远点的地方,就自斟自饮地边喝边吃起来。
当逛荡睁开眼睛,太阳已经西沉,火化场静悄悄的。他从一棵大树的旁边爬起来,已记不得自己在什么地方了,还以为在工地上。头还是很沉,就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他左摇右晃地向院子里走去,怎么一个个门都锁了,今天咋了,下班那个恁早?就用力去推,好歹顺着一个门缝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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