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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心静如水,难起波澜。抚摸着那冰冷的木板,她无怨也无悔,只有着无穷无尽的感叹,甚而欢喜。
“表哥,我来接你回家。”她手持着当年庾渊赠与冬水的绿檀凤钗,默默地对那棺中人说道。
这一番,庾渊终于是由她陪伴,安安稳稳地回家,自此以后,不会再离开,而她什么时候想去见他,有什么话想对他倾诉,都不会再失望,再被拒绝。
二十余年来翘首企盼的所谓幸福,原来不过如此简单。
但若没有冬水,她离这幸福的距离,无外乎关山阻隔。
从此,无论出生入死,水里火里,她都甘为冬水无私付出,再无藏私。她默然起誓,想来表哥若听到了她的心声,不会再说她是什么“娇生惯养,目空一切,骄傲自大”了吧。
现在回想,那三个词对于当初的自己来说,只轻不重。
归途比起来途要平静许多,一路无所事事,桓夷光觉着无趣,遂开始左思右想。这日马车又近寿阳地界,她忽地问道:“二妹,李将军第一次回谷时带了《韩非子》的誊写本,第二次回谷时带了表哥一同祝你生日,那第三次和第四次回谷,又带了什么?”
冬水手上一紧,旋即摇了摇头,笑叹道:“第三次回谷,他带了一个消息,然后我把他赶出了谷。”
桓夷光一愣,追问道:“什么消息?”
冬水道:“他带了在玉宇阁打听到的消息回去前秦,被符坚升成大官。”
桓夷光恍然,的确,依照冬水个性,听了这个消息定然会大发雷霆。然而世事无常,李穆然也是没有办法呐。
冬水续道:“第四次回谷,他说这年就要南下作战,而前秦必胜。他问我可有什么冤家对头在建康,也许能帮我报仇。”
桓夷光道:“他这么问,自然又全然拂逆了你的意思。”
冬水笑道:“不错。所以这年的礼物,就是一句承诺,我要他答应我,倘若前秦得胜,他不可伤任何百姓,甚至旁人要伤,他也要尽力拦下。”
这个礼物,当真较之此前的三件,都沉重太多。
桓夷光默然许久,想起这就又要回到家中应对庾清,大觉头痛:“如今姑母业已去世,你何不把身份告诉了庾清?只要谋得了他的帮助,处理家中事宜,更可得心应手。”
“这……”冬水嗫嚅难语,不禁转头看向车厢中那具棺木。他若知道当下兄弟二人水火不容,一定痛心疾首。
“这万万不可。”她一蹙眉,终究道出原委,“其一,庾清对我有情,我不愿被他纠缠不休。其二,将实情以告,姐姐你嫁给了个死人,又算什么呢?依照庾清脾气,断断容不下姐姐在庾家。其三,他下毒害母,我一心为了尽孝,这一点冲突过盛,即便是我,也难以断定他得知了一切后,会再出什么奇怪作为。”
是啊,面对乱世春秋,乱家争斗,她已经力有不忒,能少得一事,便少得一事吧。
极目之处,寿阳城上,大大的“晋”字迎风招展,似乎连马匹也感知到了家乡的气息,不用催促,便愈跑愈快。
冬水缓缓收起马鞭,心中慨叹:牲口只知道回家后就可吃饱喝足,在圈里一旦安安稳稳地睡去,便能天塌下来也不管,然而人的心情,只怕就如同那天边浮云,变幻多端。
(九)自鄙贞高,落魄明主逢至交
回到庾家,已是第四日。
窗外百花烂漫,落英缤纷,即便是一心北望,目光也会时不时地稍有偏离。
天气回温,正午的阳光晒得人生疼生疼,苦于皮面具的遮掩,冬水比之常人更要忍受多一倍的燥热。
这时的冬水谷里,依旧清凉如春吧。
冬水细细地品着桓夷光亲熬的莲子百合羹,只觉口中尽是莲子碧心的苦涩。可以想见,庾渊当年是如何强忍不去皱着眉头,而称赞桓夷光这唯一的“手艺”。
“觉得如何呢?表哥很喜欢吃的。”桓夷光见她嘴角抿着笑容,神情一如当年那青衫少年,不禁喜笑颜开,“我辛辛苦苦熬了满满的一大盅,他竟全喝了下去,半点也不肯留给我呢。”语气似是责备,脸上却有着无限的得意欢喜。
冬水尽力压下满口的苦味,只愁空有一身内力,却对舌上味觉没有半分的管制作用。过了半晌,她才一笑,道:“姐姐熬的莲子百合羹是清热的上品。最近我正巧有点上火,恐怕这满满的一盅,也都要让我独吞了,姐姐可万莫怪我。”
桓夷光不以为意,忙将她喝尽的碗端去盛满,欣然笑道:“那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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