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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从小养尊处优,对生活有自己的安排和把握,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他在幸福的家庭中长大,对婚姻充满信心,对家庭生活满怀热情。大学毕业,他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婚姻,难道他爱她真的已到如此地步?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这些都不重要,不值得她费心思考。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她生命中的唯一另有其人,那个值得她追寻,值得她等待,值得她交付一生,那个十六岁就与之相恋却从未得到过的男人,他才是苏扬生命中的关键。
母亲和李昂还在讨论结婚的细节,苏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想起了电影《猜火车》中描述的生活——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一个他妈的大电视。选择洗衣机、汽车、镭射唱机。选择健康、低卡里路……选择你的未来,选择你的生活。
她已经看到了她的未来,和李昂一起,选择房子,选择汽车,选择一个他妈的大电视。
她听到母亲说:“或者先去领证也行啊,现在其实也方便。”
李昂笑笑,说:“看苏扬的意思吧。”
大家都看她。她只是微笑,不作答,一个主意在她心中成形。
见她无意见,母亲笑着说:“等会儿我去把户口簿找出来。”
李昂又说了句什么,母亲也说了句什么。苏扬微笑着,心跳却乱了。她不要一个他妈的大电视!
母亲已经在留李昂吃晚饭了,又问他宾馆订好没有,没订的话可以住在家里。
他们的谈话零零碎碎地进入苏扬的脑海。她现在脑海里全是自己的声音。她在和自己讨论一次让所有人震惊的叛逆逃亡。
母亲站起来,说要去为晚餐做些准备。李昂说了一句让母亲别忙,他们又客套了几句,母亲便离开了客厅。继父与李昂聊起北京的气候、交通与房价。
这时,苏扬悄悄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轻手轻脚地锁上了门。
苏扬看了一眼两个行李箱,迅速决定抛弃那只较大的。那里面装了大部分的冬衣,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拎起那只小箱子,用一根跳绳捆住箱子的把手,打开窗户,把箱子从窗口慢慢地放出去。这根跳绳是一次寒假买的,没想到却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小箱子里只装了些书本、证件材料和简单的衣物,但仍有二十来斤。窗口在二楼,绳子放到头了,箱子却还吊在半空中,离地面约有一米。苏扬索性松开手,箱子瞬间自由落体,咚的一声落到了楼下的草坪上。
一切就绪。苏扬抬眼环顾房间。这是她从四岁就开始居住的闺房,十八年了。如今算是离家出走,是逃跑,是叛离。这一走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再回来是个什么情形。忽然间,她感到一阵伤感。但没有时间多想了,要行动就必须果断。她当即稳了稳情绪,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手中掂着几个零钱。
到了客厅,她对李昂和继父说:“我去买些酒水饮料。”
“我去。”母亲这时突然走过来说,“你别往外跑了。”
“你不是在忙吗?我去买个饮料你还不放心?”苏扬看了一眼母亲。
母女真是心有灵犀。母亲像是有预感似的,盯着苏扬,足足看了三秒钟,像是要把事情看明白,她的女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李昂马上站起来,说:“伯母您别忙了,我陪苏扬一道去吧。”
“不用,你陪爸聊聊天呗。”苏扬奉上一个体贴的笑,“我就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点东西,你们都怎么了?”
大家突然静了一瞬间。所有人都察觉出苏扬似有似无的反常,但又都说不清她反常在哪儿。一瞬间之后,所有人都在心里释然地笑了笑,抛弃了先前的荒唐念头。
李昂摸了摸苏扬的头,说快去快回,外面很热,太阳阳很毒。
苏扬朝他笑笑,点了点头,心想着——永别了。
苏扬出了门,下了楼,迅速拐到窗口下面的草坪上,取了箱子。然后她拖起箱子一路疾走,除了自己的心跳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在小区门口坐上出租车,一上车就吩咐司机快开,车子疾驰而去。
机票是一星期后的。她还未想好躲去哪里。在这座城市,她除了自己的家几乎没地方可去。车开出两条马路,司机又问了一遍:“您到底去哪儿呀?”
她说:“就去个偏僻些的小旅馆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躲开司机的目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几个新闻画面:母亲报案,警方寻人,证人司机提供线索找到离家出走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