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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的东西,我从来不要。如同我十岁生辰的时候,知府大人派人送来的那对寒冰玉镯,不喜欢,便随手赏了丫鬟。再名贵的东西,不得我心也枉然。
四五岁正是别家小姐勤习女红刺绣的好时候。而秦府却没有一位先生能入得了秦小姐的眼。只因我不喜欢。
身为秦府大小姐,没有谁敢打我的主意。我知道,唯一胆敢向我下药的柳姨娘在我卧病在床期间就被老太君喊去一条白绫香消玉殒。我是老太君的心肝宝贝,她维护我,如同维护自己的尊严。虽然我很讨厌她爱护我的方式,但我不得不承认,没有她的庇护,在秦府这谭表面风光内里汹涌的死水下,我不可能活得这样肆无忌惮。
是的,我活的很肆无忌惮。
我不喜欢女红诗书,老太君便命人请了武馆师傅教我习武;我不喜欢待在秦府和几位堂兄弟一起习课,老太君便找来小姑姑,让我去钱府小住。
那年,我八岁。遇见了我八年中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姐妹。
严格上说,她和我并无血缘关系。之所以说是姐妹,仅仅是因为她是小姑夫的女儿。钱府的庶出小姐钱惜桂。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钱家几位姐妹的名字。惜梅,惜桂,惜竹,惜松。大概是因为在名字上便可以看出身份高低出生嫡庶的缘故。梅竹松,岁寒三友,个个都有深层美好的隐喻;而独独惜桂,名字中用的是最最平常的桂字,小小的桂子,虽香飘十里,却也最平凡普通。
我喜欢惜桂。她是个很好的玩伴。虽然她每日上午不得不待在她娘亲身边学习女红刺绣,但她下午的时光却都是属于我的。
第一次见她,我并没有觉出她的特别。
我初到钱府的那日,她规矩的站在金姨娘身后向小姑姑行礼,那双黑葡萄似地眼睛滴溜溜的打量我。彼时,我以为她和大表姐一样文静秀气,可其实,她骨子里并没有外表那样庄重娴雅。至少,她不会像所有的别人那样对我惟命是从。她很聪明,总是有些稀奇古怪却又不得不让人拍手称妙的主意,她把我当成朋友,平等的,可以分享喜乐的朋友。
我们的友谊在逐渐加深的接触中与日俱增,直到那一日戛然而止。
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老太君和小姑姑的包容更是让我胆大妄为。那日上午,武师傅说我的拳法招式大有长进,我很开心,下午便拉着惜桂偷偷从围墙上翻出去打算一睹越州府闹市的风采。
我做事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因为世界从来都是围绕着我转的。可那次,我想我是后悔了。若我不是那么任性妄为,也许到如今,我们还会是朋友。
我喜欢小动物,尤其是毛茸茸可爱的小动物。
我望着眼前的被虐待的吱吱直叫的小狐狸,心疼不已。那是一只很小的白狐,毛发长长眼珠漆黑,它身体悬空倒挂着,用那双眼睛软软的祈求的看着我。我愤恨的冲上前,推了一把那个正揪着狐狸毛的臭小子。
惜桂妹妹在后头暗暗拉我的袖子。现在想来,她是在提醒我少年的身份,只可惜,那时的我只信奉拳头至上的硬道理,其他的,老太君自会为我办妥。
可这次我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以为在越州府秦家便是一方霸主,即使是知府大人都不敢招惹。却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做皇亲国戚。他们天生高贵,可以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即使是官宦世家也不例外,因为,我们是臣,他们是君。这天下,都是他们的。
在我痛快的揍了他一顿后,不理睬他赤果果的威胁。我昂首挺胸开开心心的回了府。一路上,我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感觉自己是除暴安良的女侠。
直到后来,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才知道,那日,我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那个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臭小子,据说是忠靖侯府的小侯爷。至今,我都记得他的名字。他叫阮听雨。
就是这个大恶人,害的我跪了一晚的祠堂,被罚抄了十遍女戒。
那是我的成长生涯中,受到的最重的一次惩罚。
那之后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又去了钱府。
我和往常一样兴冲冲的去金姨娘屋里找惜桂妹妹。我亲密的拉她的手,告诉她,我搜罗到了她上次说想要的那个话本。可她却轻轻的不动声色的挣开了我的触碰,眼神中再也找不到往日的亲密与欢喜,她拒绝了我的好意,满是疏离和戒备。
我很不开心。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尤其拒绝的还是我的好意。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