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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索尖儿就率着他的百余名弟兄静悄悄地进了乌瓦肆。他们抬着鲁奔儿的灵柩,静悄悄地来到这个小院儿。
本来,李浅墨吩咐过李管家与索尖儿的兄弟们都做了里外三新的衣裳,可今日,他们偏偏都没有穿。
这是索尖儿的吩咐。里面的小衣虽都令穿上了洁净的,外面的外衣都叫各人把旧日的褴褛衣裳都洗干净了穿出来。
众兄弟本来不解何意,可等到人人都穿上当日的旧衣,互相一望,猛地不由就生起了一种“同袍”之感。
李浅墨当时一见,脑中都不由想起一句古话诗来:“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
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一念及此,他心中忍不住也浮起一丝悲慨。当真有易水萧萧,襟袖俱冷之感。他与死去的鲁奔儿虽并不相识,这时心中却更增痛惜之感。也不由想到:索尖儿果然与自己不同,确实有一个当老大的襟怀,也有一个当老大的手段,更有一个当老大的风采。
此时,鲁奔儿就停在灵堂上。今日,索尖儿就要在他的“嗟来堂”开堂之日,与鲁奔儿举丧!
乱哄哄的街头,到处都是辛府的宾客。
这里是明街,到处熙熙攘攘,却有谁会记得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的死?满街人中,除了小白,怕是没有人记得了。
辛府今日的宾客极多,加在一起,怕不有数百人之多。这些客人塞满了一整座“浩然居”不说,有那些不是那么有面子的,送了礼后,就被安排在邻街边儿的宴席上。
却见混乱的街面上,不知谁做贺礼的寿桃不小心为人挤落了,散落了一地。
每个寿桃上都红艳艳地点了一片晕红,百多个寿桃,这时正东一个西一个地在街上行人脚底下滚着。小白望着那沾泥带土的雪白寿桃,忍不住心里就惋惜起来。
——今日,嗟来堂没有宾客。
可索尖儿还是专门派出他来,叫他在主街上候着,怕万一有鲁奔儿的旧识交好,或家中的亲故,肯念及他的死,特意拨冗前来,他们嗟来堂是要好好接待的。
小白依旧是一身褴褛衣裳,可今日,特特洗干净了出来的。他年纪还小,一向混迹在乌瓦肆。认识他的人却也多。就这么一上午的时间,他已受了不少欺负。
虽说今日逢着辛无畏的好事,辛府弟子,虽认出了他来,一直忙着,也没空理他。可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些腌臜气。哪怕他那么瘦小的身子,这时站在街道上,人人都像觉得他碍事,被这个推一把,那个搡一下,拨弄得他都立足无地了。
他看着众人的忙忙碌碌,看着辛府之人的趾高气扬,没来由地,忽然想起了鲁奔儿来。
——其实他本不喜欢鲁奔儿。
因为鲁奔儿仗着自己高大,抢过他的钱,也抢过他讨来的食物。
可这时,立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他忽然怀想起鲁奔儿来了。不为别的,只为街上人越多,越让他感到孤独。
那孤独像一道神光,从上到下,笼在他的头顶上,映出他雪白的面孔,孤凄凄的,让人一见,更知道他是可欺负的。
今日,他见了很多:见到了曾被辛府欺负,后来得了老大庇护才算逃脱的崇义坊的赵狗儿是怎么装作不认识他,对他全然视而不见,却提着四色贺礼,赶到曾追杀他的辛家去了;也见到了崔和尚、柳三儿……还有一些一贯与索尖儿作对的人物。
这时,又有两个混不上楼头正座,在街面上闲晃得无聊的别的坊里的地痞在撩拨他。
小白只想躲开,可今日,他身负职责,却不能躲。眼角几个人影一闪,他却见到了归仁坊的几个熟悉的人影,他在心里大叫:是他们!就是他们!他们就是那日群殴时打死鲁奔儿的凶手!
可他喉咙紧着,什么也叫不出,只能眼见着他们一个个得意洋洋地钻进不知哪个铺子里去了。
小白愤恨得拳头紧握。
可他知道,他其实怕,同时知道,他打不过。
可就在这时,却听耳边有一个声音油腔滑调地道:“咦,这小子还握起拳头了!他握拳头干什么,难道索尖儿的嗟来堂弟子,动了怒?乖乖,咱们得赶快逃开,还得叫乌瓦肆所有的好汉豪杰们也一起逃来。要不,哪怕单凭索尖儿手下最小的一个孩子,只怕怒火一烧,那咱们大家伙儿都吃不了兜着走呢!”
那声音说完,就哈哈大笑。
小白一怒之下,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