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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心里唯一感谢幻少师的就是:他始终都还没有提起柘柘。
他一时心头感觉颇为奇异,说起来,自己与这个毕国小王子的关联,竟全是因为一些女子,先是柘柘,后是珀奴。
今日,如不是为心憾魉魉之死,他也不至于一定要来逼问幻少师。
可是想起了柘柘,想起葱岭之西、黄沙潮海中,她以一介女子之身,与敌周旋于家山故国,面对着大食人那等强悍的铁骑,以她之孤弱,竟何所依?
他不由猛地有些同情起面前的这个毕国小王子来了。一时只见他盛怒已收,低声道:“魉魉姑娘安葬了吗?”
幻少师一点头。
李浅墨不由为之神伤,有顷方低声道:“柘柘想来还不知道,她若是知道了,正不知该会如何伤心。”
幻少师却庄容道:“即便伤心,事情总还是要做下去。魉魉在天有知,也该知道我们这些活着的——套用一句你们汉人的话,都不过是她的‘未亡人’而已。”
望着他脸上坚定的神色,李浅墨不由迟疑地问:“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幻少师唇角泛起一丝惨笑:“如果,你看到过昭武城旧日的覆灭;如果,你看到过东西粟特在大食铁骑下的城破之日,你就会觉得,一切都会值得。无论大虎伥,还是柘柘;无论魉魉,还是活下来的木姊、魍儿与我,这一切,无论怎样,都会值得。”
说着,他忽低下头来:“十三年前,我六岁,居于毕罗城。那日,我因熏昏之礼,藏于地室昏睡。醒来后,爬出地室,就见,整个城被屠了。”
他低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听他镇定地继续道:“我只看到一切都在烧,所有的砖石木材都在火光中变了样,宫殿倾颓,而我那三岁的弟弟,他的小腿悬挂在木梁上,整个肚子都被剖开了,我当时仰着脸站着,血一滴滴地滴在我的身上。那一刻,我就知道,无论如何,都是值得。
“那就是城破。次年,我母后为了存我性命,说服父王后就把我送来长安为质。可那日的光景我此生难忘。我也强迫自己去永志不忘。你说……值不值呢?”
李浅墨一时默然无语,他看着幻少师,心中想起的却是柘柘。他不敢想象她此时,每一天要面对的,都是那可能的“城破”!
——而珀奴呢?
不知为何,珀奴对这个幻少师似是极为注目。那日,百王孙之宴中,她甚至不惜自家性命,也要把幻少师相救。
只是,她知道幻少师所经历、所操持的一切吗?
想到这儿,李浅墨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酸。心底想道:到底该不该把这一切告诉珀奴?即使告诉了她,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懂得的吧?
也许反而只见到那血光中的瑰丽,反而在她的心中,把这个毕国的王子更加神化,反而会更加地要追寻于他。
连云第中,此时,珀奴正在与枇杷一起闲话。
枇杷正在与珀奴梳一样新兴的发辫。
编了有好一晌,只听枇杷笑道:“这个可真难,编得我手都酸了。这本是你们胡地传来的式样,要编好怕不要两个时辰呢。怎么,我听说,最近,龚小三与你不开心了?你们不是生死之交吗?”
珀奴的伤已渐好了,只听她道:“什么叫生死之交?”
枇杷笑道:“还不是龚小三那孩子乱说的。生死之交,就是说,两个人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你们这么好的交情,最近怎么闹翻了似的?”
珀奴一时不由出神,喃喃道:“他怪我不该夸别的王子生得帅。”
枇杷道:“你却是夸了哪个王子生得帅。”
“不过是毕国小王子,还有那个大食刺客阿卜王子罢了。”
枇杷笑道:“可惜,我都没有看见。怎么,他们比咱们砚王子如何,当真比砚王子生得还好看?”
只听珀奴低声喃喃道:“那个叫阿卜的也还罢了,长得再有男子气概,也太爱杀人了。可毕小王子,真的,比砚王子生得还好看啊。你要见了你也会觉得的。”
却见枇杷放慢了手中的动作,问道:“那砚王子,与那毕国小王子,在你心中,比较下来,究竟如何呢?是谁最让你抛不开,放不下?”
珀奴像还从没想过这么严肃的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砚王子自然最好了,跟他在一起,我从来没有不开心。像是有了他在身边,就有了指望,有了安全似的。他虽不爱说话,但我知道,他心里头是对我好的。可是……”
她顿了顿,向枇杷问道:“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