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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钦宴正站在他师父知悔身后,一直忐忑不安地听着,此刻见沈秋暝突然把他点了出来简直吓得魂不附体,还不知作何反应就听沈秋暝又道,“张知妄拿来要挟我的,也不过是这件事——弟子与裴钦宴曾多次在妙高峰捕食野味……”
“大胆!”正明子怒喝道,“本派是清修圣地,你竟敢……”
张知妄猛然叩首,“弟子察觉之后,本指望师弟能迷途知返,诚心悔过,谁料师弟竟误以为我要挟他,因而做出持剑私斗的事情,此事弟子亦有大错,还请师傅责罚!”
他语毕,裴钦宴不敢置信地看他,似乎难以相信他三言两语竟把事情全都推到沈秋暝头上,自己落得个干干净净,想要出声,可投鼠忌器担心张知妄供出陈允怀,一张脸憋得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
再转头看去,裴钦宴竟发现沈秋暝不仅不怒,眉宇之间竟还有些喜气,只见后者跪行几步,在唐照临脚边趴伏在地,口中道,“徒儿在派中杀生又与师兄私斗,自知罪孽深重,倘若正明子师叔将徒儿逐出本派,徒儿亦毫无怨言。”
唐照临深深看他,良久未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幽幽叹道,“也罢,知妄你起身罢,禁足三个月,抄写南华经百遍。”
众人均觉得这个处置太轻,无奈一旁掌管监院的正明子都未有异议,空明子之流纵满腹不满也只好按捺下来。
“沈秋暝,”唐照临沉声道,“着禁足于天谷洞一年,至于是否能够留在本派,观其后效而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古洞无人石酒酢
天谷洞本是派中圣地,传闻张天师曾在此处清修得道,让一个劣迹斑斑的弟子禁足于此可谓闻所未闻。不仅正明子玄明子等人颇有非议,就连沈秋暝自己都觉得此事是大大的欠妥。可不管他怎么想,掌门一意孤行,他也只能打好包袱乖乖到这个阴冷潮湿的山洞住上半年。
来送他的只有林知非与裴钦宴,其他弟子对他不知是鄙夷还是忌讳,不约而同地装作。
“师兄留步,”沈秋暝看着眼圈微红的林知非,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掌门让我在此处思过,说不定某日我也能悟出什么道来飞升了也说不定。”
裴钦宴又惊又惧地打断他,“何必说这些晦气话,咱们这些俗家弟子用不着飞升。这次……”他避开林知非,低声道,“此番你为他所累,日后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你我兄弟,说这种俗气话做什么?”沈秋暝拍拍他的肩膀,又指指林知非“我不在的时候,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找你知非师叔出头!”
林知非瞪他一眼,“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来给我添麻烦。”
裴钦宴依旧懦懦无言,沈秋暝却笑道,“你看,师兄答应了。”
热热闹闹一场送别,沈秋暝终究还是得一个人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洞。他点亮一个火折子,四处张望着。
天谷洞由四个小山洞联结,相互之间都有石道互通,其中一个中竟还有石榻石案。沈秋暝放下包袱,又点燃石案上的烛台,盯着忽明忽灭的烛火发起愣来。
与张知妄私斗,虽是为了隐瞒陈允怀之事,可也是自己的某种执念。余杭沈家的嫡子,固然顽劣不堪让人头痛,平时却也是宗族纵着爹娘惯着下人捧着,加上天资聪慧,无论文武,比起同族的兄弟也从未输过。可自打被爹娘狠心送上了鹤鸣山、遇见了张知妄,从此便落了下乘。这次能与张知妄交手虽是情势所迫,却也是他的本心。
方才那一战,当真是酣畅淋漓,也终于让他心服口服——若是当时正明子师叔晚到半刻,他手中之剑必被挑飞,而之后在他愣怔之时,张知妄挑着那惹人眼的凤眼,微凉剑尖带着疾风依次略过他的手筋脚筋,但凡当时他用了半点内力,亦或者剑尖偏离一寸……
突然风声一响,沈秋暝从冥思中惊起,烛火已被一个石子击灭。洞里再无半点声息,可或许是多年习武的直觉告诉沈秋暝,洞里还有另一个高手的存在。沈秋暝紧阖双目,脚步声、呼吸声一概没有,可他还是微微笑了,随手抓过坠在腰间的平安扣冲着西南方位掷了过去。
并无玉碎之音。
“都被禁足了还如此嚣张,难不成真要关个十年八载你才老实?”来人的声音清冷,音调在问话之时习惯拖得老长。
沈秋暝索性躺在石榻上,毫无规矩地翘着腿,“本该呆在留仙峰思过的人,竟还有脸面说我。”
黑暗中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你怎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