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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江山保住了,她的圣母皇太后的地位也保住了。虽然如此,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没有丈夫的岁月毕竟是孤苦的,尤其是在这个一日将至的清晨,人间所有的夫妻都在鸳鸯被中拥抱的时候,她却一人孤零零地躺着。她最怕这时醒过来,但偏偏每天这时她又都要醒过来。回忆以往的甜蜜日子,能够暂时给她以温馨,但很快,寡妇的烦恼郁闷便会占着上风。她想起这一辈子就要永远这样孤孤单单地生活下去的时候,龙凤绣被所象征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权力,便再也不能填补她内心深处的寂寞空虚。每当这时,她甚至后悔当初不该费尽心思去招惹皇上的注意,去讨得他的欢心。
咸丰元年冬天,初登皇位的咸丰帝向全国下达选秀女的诏命:凡四品以上满蒙文武官员家中十五岁至十八岁之间的女孩子,全部入京候选。慈禧太后那拉氏那年十七岁,父亲惠征官居安徽皖南道员,正四品衔,各方面都在条件之内,家里只得打点行装,准备送她进京。正在这时,惠征得急病死了。那拉氏上无兄长,下无弟弟,仅仅有一个十三岁的妹妹,寡妇孤女哭得死去活来。当时官场的风气是,太太死了,吊丧的压断街;老爷死了,无人理睬。惠征居官还算清廉,家中并无多少积蓄,徽州城又无亲戚好友,一切都要靠太太出面,四处花钱张罗。待到把灵柩搬到回京的船上时,身上的银子已所剩无几了。
这天傍晚,灵舟停在江苏清江浦。正当暮冬,寒风怒号,江面冷清至极。舟中那拉氏母女三人眼看家道如此不幸,瞻视前途,更加艰难,遂一齐抚棺痛哭。凄惨的哭声在寒夜江面上传播开去,远远近近的人听了无不悯恻。突然,一个穿着整齐的男子站在岸上,对着灵舟高喊:“这是运灵柩去京师的船吗?”
“是的。”船老大忙答话。
那人踏过跳板,对着身穿重孝的惠征太太鞠了一躬,说:“我家老爷是你家过世老爷的故人,今夜因有要客在府上,不能亲来吊唁,特为打发我送赙银三百两,以表故人之情,并请太太节哀。”
从徽州到清江浦,沿途数百里无任何人过问,不料在此遇到这样一个古道热肠的好人,惠征太太感激得不知如何答谢才是,忙拖过两个女儿,说:“跪下,给这位大爷磕头!”
那拉氏姊妹正要下跪,那人赶紧先弯腰,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这就回去复命,请太太给我一张收据。”
惠征太太这时才想起,还不知丈夫生前的这个仗义之友是个什么人哩,遂问:“请问贵府老爷尊姓大名,官居何职?”
那人答:“我家老爷姓吴名棠字仲宣,现官居两淮盐运使司山阳分司运判。”
惠征太太心里纳闷:从没有听见丈夫说起过这个人。她一边道谢,一边提笔写字:“谨收吴老爷赙银三百两。大恩大德,容日后报答。惠征遗孀叩谢。”
那人收下字据回府复命。吴棠一见字据,大怒道:“混账东西,这赙银是送到殷老爷家里的,怎么冒出一个惠征来了!这惠征是谁?”
听差慌了:“老爷不是说送到运灵柩去京师的那只船吗?我听到哭声,又问是不是到京师去,说是的,我就送去了,她们也收了。”
吴棠冷笑道:“好个糊涂的东西,天下哪有不爱银子的人!你送她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她还会不收吗?你问过她的姓没有?”
听差辩道:“小人想,世上哪有这等凑巧的事,都死了人,都运到京师,又都在这时停在清江浦。所以小人想,这不要问的,必定是殷家无疑。”
吴棠发火了,拍着桌子嚷道:“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还敢这样狡辩?你赶快到江边去,把三百两银子追回来,再送到殷家的船上去!”
“去就是了!”听差答应着,心里仍不大服气。
“慢点!”侧门边走出一个师爷来,向听差招了招手,然后对吴棠说,“老爷,我刚从江边来,知道些情况。”
“你说吧。”
“收到银子的这一家是满人,主人原是安徽的一个道员。这次进京,一是运灵柩回籍安葬,一是送女儿进宫选秀女。老爷,”师爷凑到吴棠的耳边,小声说,“这进宫的秀女,日后的前途谁能料定得了?倘若被皇上看中,那就是贵妃娘娘了。到那时,只怕老爷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哩!三百两银子,对老爷来说算不上一回事,但对这时的寡妇孤女来说,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既然银子已经送了,老爷不如干脆做个全人情,以惠征故人的身份亲到船上去看望一下,为今后预留一个地步。”
吴棠想想也有道理。三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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