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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都在兴建修缮房屋,街道已清理好,商贾也开始营业,城外的人都纷纷进城做生意,心中略感安慰。傍晚时回到书房,想起汪增甫日间所送的《不动心赋》还没看,便信手拿着读起来:“使置吾于妙曼蛾眉之侧,问吾动好色之心否乎,曰不动。又使置于红蓝大顶之旁,问吾动厚禄之心否乎,曰不动。”曾国藩嘴角边泛起一丝微笑,正要继续读下去,猛然见旁边有人批了几行字:“妙曼蛾眉侧,红蓝大顶旁,尔心都不动,只想见中堂。”这分明是赵烈文的笔迹。曾国藩生气了,吩咐亲兵火速将赵烈文叫来。四处找不到人,一直到深夜,赵烈文进来了。
“惠甫,这是你批的?”曾国藩扬起《不动心赋》,沉下脸问。
“是卑职一时兴起,胡乱写的。”赵烈文爽快地承认了。
“汪增甫是江南头号名士,你怎能在他的手迹边批上这样不客气的话?”曾国藩显然不高兴。
“中堂,我看这个头号名士是个口是心非的假道学,有意刺他一下。”赵烈文似乎不在乎。
“惠甫呀!”曾国藩的脸色稍霁,但神情依然是严肃的,“此辈皆虚声纯盗之流,言行不能坦白,我亦知之,还要你来提醒吗?汪先生几十年来周旋于官绅之间,靠的就是这种虚名假学。你如此不礼貌地揭穿他,坏了他的名声,损了他的形象,他不恨死了你?他有不少朋友、弟子,这些人都会成为你的对头。说不定日后的杀身之祸,就埋在今日这几句打油诗里。”
赵烈文听了悚然变色,知曾国藩这番教导用心深长,便恳切地说:“是卑职不对,卑职阅世太浅,险些惹了祸,今后再不敢了。”
“明天他一定会做出一副讨教的样子,来接受我对他的称赞,然后再把我的话拿出去四处吹嘘。我早知他的用意,心中虽极不情愿,但又不能得罪他,我要靠这班人来争取江南士子呀!可惜,我明天不能在这页纸上批字了,只得另写。”
“都怪卑职见识浅陋。”赵烈文心中惭愧。
“惠甫。”过一会儿,曾国藩又问,“今下午四处寻你不见,你到哪里去了?”
“卑职访一个朋友去了。”赵烈文答,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阵轻红。曾国藩盯着他的脸,看出了这一丝小小的变化,微笑道:“我看你不是去访友,而是寻欢去了吧!”
“中堂明察。”赵烈文忖度曾国藩已经知道,便红着脸承认,“卑职今下午跟一个朋友到秦淮河上听曲子去了。卑职今后再不去了。”说完低下头等着训斥,他知道曾国藩素来恨听曲狎妓的文人。
“秦淮河上又有人在唱曲子了?”
谁知曾国藩非但没有训斥,反而面有喜色。赵烈文很奇怪,答话的兴致提高了:“早就有了,近半个月来更热闹,老金陵人都说,只要再有半年安宁日子,秦淮歌舞就可以与咸丰二年之前相比了。”
“金陵人对此看法如何?”
“那还用问。”赵烈文高兴起来,“金陵人都说,这秦淮歌舞是金陵城的象征,没有秦淮歌舞,金陵就不算金陵了。我的朋友也这样对我说。就冲他这句话,我犯了大人的禁忌,在秦淮河上听了半天曲子。”
“上秦淮河听曲子不算犯忌。”曾国藩捋着长须,若有所思,声音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
“什么?大人说不犯忌!”赵烈文简直怀疑耳朵听错了。
“惠甫,你大致说说,秦淮河两岸现在情形如何。”
“是。”赵烈文乐得手舞足蹈,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秦淮歌舞这十多年来,因长毛的禁止而绝迹了。又因这次攻城,战火猛烈,秦淮河两岸楼房也焚毁多半。刚进金陵的那半个月,秦淮河依旧是条死河,两岸黑灯瞎火,没有一点生气。慢慢地,过去操此业的人又回来了,在两岸修楼建房,造船漆桨,据说做的多是吉字营弟兄的生意。”赵烈文偷眼看了看曾国藩,只见他脸上并无反感之色,便又乘着兴致继续说下去,“这一个多月来,秦淮河两岸与河面上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从聚宝门到通济门一带,游客天天增多,房屋也三成恢复两成,尤其是桃叶渡更是热闹,酒楼妓馆一座接一座,卖小吃小玩意儿的叫声喧天。入夜则各色花灯、琉璃灯、纸灯、绢灯又都挑出门外,这一带的画舫,少说也有百把只,都雇了绝色女子、上等琴师,只只船上都坐满了听曲子的游客,一个个都听得如醉如痴,不知今夕何夕。”
秦淮河自通济门进城,西行五六里后,折转而南向聚宝门方向流去,转弯处有一个渡口。相传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常在这里接爱妾桃叶,以后这个渡口便叫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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