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太平间里的较量(第1/4 页)
哧——
一根火柴被擦亮,燃烧了几秒钟,熄了,世界重新沉入死寂的黑暗中。
哧——
执拗的火柴再次擦亮,又熄了。
哧——哧——哧——
接二连三的火柴被擦亮,在白色手术台上、在白色被单上方旋转,在白色的墙壁间静寂地游走,隐约照出心电图显影仪、血压计、听筒、手术刀、氧气瓶……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材。
不屈服的火柴就像不屈服的生命坚持着点点的光辉,幽灵似地向黑暗射出微弱的热量。
我的肢体不能动弹,我的意识却还纠缠着它们不放,就像人的灵魂不愿离开久栖的躯壳。
我猜测自己可能已经死了,正躺在医院的太平间或者是在急救失败后的手术室里,等待黑白判官告知我这凄惨的一生就此报销,而后就会看见牛头马面用铁链将我的魂魄捆在焰火熊熊的骷髅车上,驶向奈何桥,消失在黑咕隆咚的地狱之门后面。
或许,从此我就要到另外一个空间里去闯荡。那里不再有可怕的孤独等着我。我将不再是一个无人疼爱的孤儿,我跟所有人一样可以拼爹拼娘,做什么事儿都不用缩手缩脚。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那声音在墙壁间撞出嗡嗡地回音,仿佛是三五个人步履匆匆地行走在长长的走廊里。
是黑白判官来了吗?
我在心里这样自问。
我已经不在乎生或者死,虽然我对尘世依然胸怀眷恋,对自己凄惨而离奇的身世充满愤怒和好奇。
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推开。
我能感觉到一道白晃晃的亮光就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样刺破黑暗,让死寂的房间突然亮起来。
空气里旋转的火柴突然消失了。
有人走了起来。
“这些人都死了吗?范院长。”有一个男人说。他显然是在问身旁的一名姓范的人。这声音铿锵有力,充满金属质感,很熟悉。我猜想我一定在哪儿见过这个人。我又没到过地狱里来过,怎么会有我认识的人呢?
“还没来得及检查呢,还不确定。”那个被称为范院长的人回答。声音沙哑,疲惫,迟滞,就像说了太多话那样,而且他的声线已经有些衰退,以致音质不纯,就像嗓子眼咔着一团棉花。这位范院长显然是一个老人。
“怎么都放在太平间呢?”率先开口的那个男人有些奇怪地说。他的声音在我脑海里打转。我猛让想起这个声音属于盘龙城刑警郭真超。也就是说我还在盘龙城的地盘上。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我还活着。
“伤者太多,走廊上都躺满了,来不及分床。”
“爸,你们医院一共收治了多少人?”另一个柔婉的声音插进来,是个年轻女子,显然是在对范医生说话。
“158人,”范医生说,“飞机上所有的乘客都在我们这里。毕竟我们只是一个区级医院,已经大大超过容量。”
“坚持一下,”郭真超说。“民航局已经联系省卫生厅,组织省市三甲医院的专家组成救援小组向这里赶来。”
“我们手术设备简陋,手术台不够用。”
另一个中气很足的声音插进来,有些官腔,也略带着些指责。“手术台不够,就在走廊上做嘛。”
“袁市长啊,我们人手也不够哇,能上手术台的外科医生只有三个人。我把我女儿都叫来帮忙了。”范医生有些无奈地说。显然那个打官腔的人是这个市的市长,姓袁。
“这也不是问题,救援小组一到就解决了。”袁市长说,“你现在要给我多救人。”
“这个请您放心。我们已经按照‘重伤先治、轻伤后治’的原则开展工作。”
“郭队长,”那位袁市长显然在对郭真超说,“查出飞机事故原因没有?”
地面上响起两只鞋跟碰在一起的声音,好像是郭真超打了个立正,然后是他的声音:“报告马市长,已经通过航空公司查明本次事故是高空强暴雷电造成的。”
“你给我小点声,这是医院,不是在你的警察局。”袁市长小声地责备。
我感觉有只袖子拂到我脸上。
我的眼睛被两根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撑开,露出布满血丝的白眼仁和散光的黑色瞳孔。等他一松手,我的两只眼皮又嗒地合上了。
我紧闭的唇齿被两片金属撑开,又合上。
然后是一个冰冷的圆东西从白色的被单下伸进来,贴在我的胸口上停顿几秒,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