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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已经在宫里摸混了十多年,要活命就必须谨言慎行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皇子淳的死法他不是没听说过,他听见的甚至比她说的还要细,哪怕从没亲见,也能像模像样编出八段十段故事,但这话永远只能烂在肚子里。文顺心跳得厉害,脸上却不露出分毫,道:“奴才冒犯了,可长公主这话怕是空穴来风吧?大皇子为人宽厚,绝不会有谋害的事儿,奴才也从未听过这种话——”见春宁将信将疑似的,扑通一声跪下:“奴才若是知情瞒着不说,就立时三刻死了,不得全尸。”指天誓日地赌了咒,春宁才不再追问,道:“你也晓得母后眼里只看得见淳哥,但淳哥并没因为这个就欺负我。皇上,还有没了的淳哥,不管我在母后那儿挨了多少冷眼,他们都愿意陪着我。小时候多好呢,可现在是再回不去了。”
文顺便宽慰她道:“太后渐渐上了年纪,膝下孤独,当年多多少少亏待了您一点,如今肯定也后悔。到底是亲女儿,常进宫来走动走动,还有什么说不开的?大皇子虽没了,您正是该替他尽孝的时候,再者说,皇上尊您母亲为太后,还不是和亲生儿子一样?”春宁听得这话,才勉强笑了笑。
正说着话,太后派人来请公主晚膳。见春宁起身,文顺就卖了个乖,抢前一步,抽出一块干净帕子来垫在自己腕上,春宁隔着帕子扶着他的手臂,由他伺候着往端仁太后那儿去了。到了延寿宫正殿的游廊底下,文顺却停了脚,道:“奴才只能送您到这儿了。”春宁立刻明白,知道他品级低微,不敢错了规矩。文顺磕了头,顺着檐廊慢慢倒退着出去,春宁才转身进了殿。
晚上戏班子在清音阁搭了台,先唱的是《小商河》,戏折子递到春宁这儿来,她随手指了一出《四郎探母》。她坐在人群稍偏一点的地方,永承和端仁太后在正中,旁边围着几个受宠的妃子,各自穿着鲜亮的裙衫,头上描金点翠的钗环在灯火之下晃得人晕眩。戏台上咚咚的鼓点一声追着一声敲,品红衣裳的武生执着银枪,连翻了好几个身,枪头那一大团白穗儿在半空里划了一圈,又划了一圈。永承先叫了声“好”,席中便一叠声地跟着叫“好”。春宁皱起眉,盯着眼睛上描了红、眉间也涂了油彩的戏子,忽然想起文顺来。文顺进长禧宫的时候十八岁,可她才十三,还是个孩子,就算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也还是太小了。
☆、未止记…03
端阳节过了两日,延寿宫里忽然派人来传文顺,说是太后问话。那文顺何等伶俐,猜着未必是什么好事,一面应着,一面换了件穿旧了的灰布夹袍,才跟着去了。柳儿打起帘子让文顺进门,自己却一扭身出去了。偏殿里熏着龙脑香块儿,袅袅地从地上的黄铜鹤熏炉里渗出青白色的烟缕来,端仁太后就在里间榻上坐着,把手伸在眼前,像是在钻研指甲套上刻的花纹,四周竟是一个宫人都没有。文顺没敢越过隔扇门的槛儿,只在外间隔得远远的跪下请了安。太后并不说话,也没叫他起来,只听见掀开茶碗盖的声音“磕啷”地响了一下。文顺心里便忐忑,怕今天是凶多吉少了,想着应该找个机会窥视一下上头的脸色才好,眼皮却一直也没敢抬。
对于端仁太后,他总是有着不可名状的、神经质般的恐惧,她周身都是凛然且随时准备攻击对手的气息,眼睛里藏着无法轻易觉察到的凶狠和决绝,他宁可离她远点,再远点,仿佛她呼出的气都能随时杀了他。端仁太后终于发了话,像从她嘴里吐出了条野生的蛇,冰冷的,听不出喜怒。“你进宫多少时候了?”文顺小声回道:“十二年了。”太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日子倒不短,不过这十二年真是白活了,连规矩都没学明白,留着你做什么?”文顺伏在地上,眼前的青灰色方砖忽地晃了一晃,他颤声道:“奴才平日做事一向小心,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太后冷笑道:“事做错了能改,话说多了可收不回来,这点道理你还不明白?”文顺立刻想起前日的事,必是和长公主说话的时候隔墙有耳,给人听了去了。身上倏地僵硬起来——春宁是她怀胎十月亲生的女儿,她竟然连她也要如临大敌般地监视着?!
文顺飞快地把那天的话想了一遍,觉得没有哪句像是会引火烧身的,稍微放心了点,一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得作出惶惑的样子,磕了两个头。端仁太后仍是吃着茶,像是怕烫,轻轻地吹着,文顺浑身绷得紧紧的,缩着肩,怕她随时把那一盏滚热的液体连着盅子扔过来。上头静了半晌,突然高声叫人,身后立刻呼啦啦进来三四个太监,端仁太后只略微动了动嘴唇,怕浪费了字似的,简短而不容置喙:“打。”
文顺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抬起头辩解:“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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