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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谷底被救上来后,宇渊整整病了两个月,日里夜里、醒着睡着,他看见颖儿哀伤的眼睛。
他来不及对她说一句“但愿天涯共明月”、来不及承诺“生为同室亲,死愿同穴尘”,颖儿死了,他的来不及皆成悔恨。
从此啊,无心爱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楼;从此啊,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栏杆;从此啊,他空洞的心再也抵挡不住夜夜寒风。
喟叹,转身,宇渊离开品福楼,头也不回。
“冷刚,走吧!”同一时间,品福楼里,曲无容推开碗盘,淡然道。
“姑娘尚未举箸。”冷刚道。
他们集下半个月诊金,好不容易能上品福楼打牙祭。菜上桌,冷刚便知道来对了,姑娘体弱,是该多吃些药膳食补,谁知,满桌菜色让姑娘陷入沉思,她开口,便是一句“走吧”。
“东西难吃。”柳眉微蹙,心事纠结,那怨恨呵,日日坐大。
“是。”没多话,冷刚依了她,推开椅子,到柜台结帐。
曲无容跛着足,走到外头等待冷刚,仰头望着门上高挂的漆红招牌,用眼光一笔一横描着“品福楼”三个字样。
品福?没有福份的人,怎能品福?她啊,不适合此处。
冷刚结好帐走来,硕大的身子护在她身后,不教拥挤人潮挤上她。她低头,愁了眉心,缓步前行。
好不容易转入另一条街,人少了、喧嚣止了,摊贩不见,她的表情依然哀愁。
“姑娘……”冷刚欲言又止。
曲无容抬眉,眼底悲戚浓烈。
“如果姑娘想到高处的话……”
一哂,摇头,她知晓他的心意。“我没事,回家吧!”
往事呵,不该频频回顾。
走入竹林,他立即爱上这里,此处和靖远侯府的后院有几分相似,最像的是竹林后方的湖水,府里也有一座人工湖,湖边一样有大树两三株。
他来晚了,曲姑娘过午不看病,是规矩。
宇渊到屋前时,两扇木门半掩,他朝里头唤几声,没人应门,他便自作主张进屋。
厅里一张方桌,桌上文房四宝和几本书册,简简单单的一方木橱,摆了茶碗木箸;厅后只有一房,掀开青色帘子,一床一柜,那困窘和当年他居住的旧屋同款样。
医术高明的曲神医,怎贫穷至此?
不合理啊,百姓都唤她活神仙,难不成她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下凡天女?
他在屋子里外前后绕两圈,没见到人,倒是在屋前的竹篮里看见鸡、鱼、青菜和几锭银两,随意放着,也不怕人偷。
曲姑娘的事,他听说了,没想到她真这般不介怀身外物,而非沽名钓誉,和她相较,他显得庸俗。
说到庸俗……没错,他的庸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些年,他把全部精力拿来累积财富。然钱堆得再高,也填不满心中空洞,当所有人都羡慕他是京城首富、受皇帝重用同时,他却想念起侯府里的后院,想念他与颖儿贫困生活的光阴。
宇渊至湖边,发现一棵高大的槐树上,睡着一名女子,她睡得很沉,袖子裙摆随风微微拂动,姿态悠闲。
她是曲无容?一纵,宇渊飞身上树,轻轻地落在枝桠间。
俯首望,她乌黑的头发垂下,鬓边却有一小撮白色发丝,垂在颊边胸前,光洁的额头上,两道细眉微蹙,不顺意吗?怎地睡着了,仍松不开眉头?
她纤细白皙的右手压着一本诗选,风吹过,书页啪啪啪,翻腾。
有意思,他以为她读的是医书,和风花雪月无关,岂知,凡是女子便爱相思曲目。
一阵风吹过,吹开那束白色发丝,也吹开了她覆在脸上的丝巾,丝巾翻飞,他看见她的真面目。
宇渊震惊,那是张绝世容颜,任谁见了都要怦然心动的美艳啊!
心猛然跳动,他不知如何解说自己的心悸。
他没见过她,没看过此等绝艳容貌,但她的脸却有着教他说不出口的熟悉。熟悉啊……像旧人、旧时事……
是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吗?是她两道不肯松懈的眉头?是她身上的诗集?还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清冷?
在宇渊晃神怔忡间,一名魁梧男子从远处飞奔而至。
飞身上树,迎着他的头挥出一拳,宇渊后仰闪过,侧身踩上另一根枝干,你来我往间,两人都露出一手好武艺,短短几招相接,他们都惦量出对方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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