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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俊仙自言,微垂了眼,一头黑发如若水瀑,“……我并无执念……死时也算心甘情愿……”
月析柝一愣,忍不住盯著俊仙横竖打量。眼前美人正是南荟城所见扮相,戏中俊仙的样貌,就连腰间翡翠扣缀也是一模一样,堆纱宫花。
这确是奇了。俊仙并无执念,魂魄却去不得阴间,此为其一;他只一介亡魂,出不得古宅,断无可能使得诸多丹青化妖,此为其二。
“……若非要说个执念,或许是……想再见抱椤一面。”顿了一顿,俊仙幽幽开口,一双美眸如盈秋水。
离冷道:“南荟城?”
俊仙看著他们二人,兀自点一点头,问:“你们从那来?便是从那画找来的吧?”
月析柝问:“那画变作人形是你所为?”
俊仙摇头,道:“是我请此地的妖将画幻出形体往南荟城寻抱椤……”他面上浮起一点嫣红,微微一哂,极慢地说:“若说我的执念,只是遗憾没能在活著的时候再见抱椤一面。或许找到他,我便能离开这里了,这才央了妖将画幻形去南荟城。我是在那见到他。”
“此地的妖?是刚才在戏楼做出幻境的那一箩筐妖怪?”
“是他们。今日是我为人的诞辰,他们可能是想帮我搭个水亭圆我心愿吧……我很想登台再唱一回,可惜如今已是唱不得,”俊仙道,却是面色如常,并不见过分愁苦之色,“他们做事没分寸,若是失手伤了二位,我先替他们向二位道歉了。”
月析柝摆了摆手,又问:“你只化了一幅画?那另外的画又是怎麽回事?你看这幅画?是你的吗?”月析柝从离冷袖口掏出宣纸,将之展开,上画一青衣美人。
“哎?”俊仙一愣神,将视线由纸移到月析柝面上,迟疑道,“这是我的画……怎的在你手里?”
“还有这个……这个……这张也是……”月析柝又取出数十张宣纸,逐一展开,其上丹青各异,款款数十花容美人。
“这……都是我的画……”俊仙犹疑地接过画幅,频频看了好几眼。
他怔愣半晌,将宣纸收起,起身沿石廊进屋,在一张陈旧的案几上抽出一叠画纸,与他手中宣纸一般样子。月析柝凑上前去查看,除开水渍,与先前工笔画无异,纸上也勾勒了精细美人,姿容卓绝,形态各异。
“……少了好多画。”俊仙边翻画纸边说。
离冷道:“有人将你的画带走?”
俊仙将宣纸尽数卷起,惑道:“我不知道。这些画究竟怎麽……?”
“你的画都化了人形,遍布众多城镇,大约都是你唱过戏的地方。”月析柝死死瞪著俊仙,看他一脸惊诧全然不似装模作样,更是疑惑。
“我无事可做,就将从前的扮相用笔画出来,怕再不动手画画就忘记了……以後不会了……就算我都画出来又如何,我已不能再为人上妆……”
月析柝见他满面自责,动手要撕画卷,赶忙扑去制止,急道:“这些化妖都是无害的!没有对人造成伤害!很多人都还记得你,他们每天都跑去看化妖模仿你的戏呢!”
俊仙闻言,停了手上动作,惊疑地抬头看著月析柝,见他说得郑重,眼眸渐渐弯成新月,不可置信地问:“他们还记得我?他们真的还记得我吗?太好了……”
月析柝看他乐得手舞足蹈,心头莫名也欢喜起来,想来他是很爱曾经的时光,才会在听到人们还记得他的时候如此高兴。
“既然如此,我和师兄带你去找抱椤可好?”月析柝低头想了想,俊仙并无作恶,只要了了他执念,他就可去轮回。
俊仙一呆,面上忽一红,刹是好看:“……好。”
月析柝高兴地重重点头,然後扭头看向离冷,他仍是面无表情,却冲他微一颔首,正是赞同之意,月析柝笑著大声道:“那我们这就走吧!”
“休想将他带走!”
高吒间,一道白影劈头降了下来,一只干枯手掌已罩著月析柝天灵盖就要拍下。
“住手!”
与俊仙同时行动的还有离冷,长剑刺出,正挑在指骨,铿锵一声在白骨间绕了个圈,白影循著剑尖被甩下地来。
月析柝吓了一跳,捏著俊仙手腕的手骤然收紧,转了个身去看那究竟是个什麽妖怪,从进幻境起就一直阴魂不散地跟著他要灭口。
白发白面的妖蜷在地上,握著左掌不住翻滚,方才还筋骨可见的手此刻已变作常人模样,掌中流血,沿手臂沥至白袍,猩红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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