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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官,就是发财、出洋、归隐、恋爱、堕落、行善,等等,这些活计干久了,要干得有滋有味都颇不容易。倘若不把过程看得比目的更重要,倘若没有在过程中感受到辛劳的愉悦,那么欲望满足了便会乏味,目标达到了便会茫然,任何成功者都难免在通向未来一片空白的‘然后’二字前骇然心惊。”(《然后》,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
公社瓦解,虽属意料之事,但它来得太快了,而且不是由于内部矛盾的激化造成的,更不是由于经济上的亏损导致的,这使人有意犹未尽之感。杂志最终被停刊的消息从北京传到长沙的那个夜晚,杂志社的部分同人聚集在一处喝茶。蒋子丹女士记得当时的情景,大家唉声叹气之余惶然不知如何是好,韩少功却显得相当淡定,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人家不让做,咱们就干点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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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自叙(1)
干点别的什么呢?
从政为官,不失为人生一条大道,而且这条道路很早就为他敞开了。他二十九岁就是省青联副主席、省政协常委,在省工会和省作协曾被当做“第三梯队”的人选考察。但依自己的经验,在不能得到革新的体制下,最好的官往往不过是把一个单位做成一个“维持会”,一个清官不用说是做实事就是要当下去也不容易。另外,他是一个性格独立,喜欢清净和独行的人,深知官场上复杂而等级分明的人际关系,并不利于这种个性的舒展。他曾给“科长”一词写下释义:“比副科长有更多机会和更多义务,对不好笑的话哈哈大笑。”
这段时间,他经常独自一人到海边漫步,面对荒凉的海岸和无边无际的天空,面对沉没的太阳和不断涨起的潮水,静静地阅读一度被忽略了的自然之书,倾听来自自己内心的声音,重新梳理有些苍茫的思绪。散文《海念》记述了他这一时期的心理过程——
大海老是及时地来看你。
大海能使人变得简单。在这里,所有的堕落之举一无所用。只要你把大海静静看上几分钟,一切功名也立刻无谓和多余。海的蓝色漠视你的楚楚衣冠,漠视你的名片和深奥格言。永远的沙岸让你脱去身外之物,把你还原成一个或胖或瘦或笨或巧的肢体,还原成来自父母的赤子,一个原始的人。
还有蓝色的大心。
当人从大海的深邃辽阔和湛蓝找回自己原始的大心,生活中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像是海面上小小的浪花,所有的计度也就被风刮走,变得无谓了。回想起《海南纪实》末期出现的那些刺痛人心的事情,他也有了几分释然、豁达和豪迈,“你为他们出战,就得牺牲,包括理解和成全他们一次次的苟且以及被收买的希望”。在无人的海边,他询问自己:
你是不是生气了?
现在想来有点不好意思。你真生气了,当了几天气急败坏可怜巴巴的乞丐,居然忘记了理想的圣战从来没有贵宾席,没有回报——回报只会使一切沦为交易,心贬值为大粪。决心总是指向寒冬,就像驶向大海的一代代男人,远去的背影不再回来,毫不在乎岸边那些没有尸骨的空墓,刻满了文字的残碑。多少年后,一块陌生的腐烂舷木漂到了岸边,供海鸟东张西望地停栖,供夕阳下的孩子们坐在上面敲敲打打,唱一支关于狗的歌。
人在少年时代,给自己生命取向的时候,并不十分清楚这个方向上遭遇的种种可能,随着岁月的增加,当这些隐秘的可能性渐渐显山露水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个时候要改变初衷也还来得及,但韩少功不打算修订自己少年的梦想,事情的严重反而激起了他更多承担的勇气。他深深地意识到,一个人对自己精神生活的选择必须是一厢情愿的,而且应当是义无反顾的,不能以别人的认同、支持和社会的回报为条件。也就是说,要真正做到无待。“你在遥远的山乡的一盏油灯下决定站起来,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即使所有的人都在权势面前腿软,都认定下跪是时髦的健身操,你也可以站立,这并不特别困难。”在散文集《海念》的后记《南方的自由》里,他再次表达了这种决心:“我倒想看一看,在一片情感失血的沙漠里,我还有多少使自己免于渴毙的生力。我讨厌大势所趋之类的托词。我相信一个人即使置身四面楚歌弹尽粮绝的文化困境,他也还能做点什么,也完全可以保持从容——何况事情还没有这么糟,还不需要预付悲壮。”他把自己这种“在相同条件下作出不同的选择”的自由,称名为“南方的自由”。
一番权衡之后,他觉得还是退回书房,干自己的老行当有意义些。尽管变革中的中国不断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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