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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喜欢人群,却也不太乐意靠得太近。
而且我和那些连影子都藏不好的鬼怪们在一起搞不好都要比和普通人在一起协调。
上楼时宿管阿姨正戴着耳机玩手机,我跟着住在里面的学生往里走。这个学校的放假时间比我的学校晚,宿舍里的人很多,女孩儿们一身睡衣敷着面膜走来走去,回廊式的寝室结构,和我住的寝室画风很不相同。
我停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稀里哗啦一阵响,然后有人一边嚷嚷“来啦等等”一遍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打开了门。露脸的的是个,呃,看不出长相的妹子,她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黑泥面膜,只能辨认出她有一个小巧的耳垂,短发被发箍往后压,跟炸开了似的,发质挺硬。
她扫了我一眼,轻车熟路地让开位置,又啪嗒啪嗒跑回自己的座上,丢下一句,“她睡着呢,你自己叫去。”
嘿哟,这对陌生人找过来习以为常的样子,里面的妹子人脉还挺广呵。
不过也是,人脉不广,怎么能用这样的招数让奶奶早亡?
很好认,只有一张床上有人。我过去一瞧,小姑娘正睡着,怀里抱着粉色的垂耳兔布偶,面颊丰润,嘴唇微翘,睡颜天真无邪。
开门的妹子已经戴着耳机看起了电视剧,我端详了睡着的女孩儿一会儿,在她耳边打了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响指。
她像只被沸水烫着的蚱蜢或者跳蚤一样地弹跳起来,脑袋磕到了屋顶,还在掉下来的途中折了腿,五官扭曲成怪异的恶相——同时发出了简直突破人类声带极限的尖叫——但声音还没有冲出喉咙,又被我硬生生塞了回去。我估计感觉会像是被一块脑袋那么大的泥巴噎住,因为她的脸涨得血红,血管发紫鼓出,汗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啧,真丑。
她还在神经质地发抖,浑身抽搐,想咳又咳不了,干呕着,但又什么也呕不出来。要是把她的表现录下来没准儿还能获得大批人围观膜拜,弹幕会刷什么我都能猜到,什么“前方高能”“世界欠你十个奥斯卡”“演员太拼了”之类的。
她这幅狼狈的样子让我心情轻快了很多,我站在床边,眼看着她逐渐平复下来,从床头的抽纸里扯出大把纸巾,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扯了几次才捏住纸巾,抖抖索索地胡乱抹脸,惊魂不定地盯着我。
“你……你是谁?你来干什么?”她把脏了的纸攥在手心,嘶哑着问。
“不先说谢谢?那一声真的叫出来,你的嗓子就保不住了。”我说,选择性遗忘她的惨叫正是由我造成的,“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简单的小戏法会让人在梦中体验一些不太美妙的经历,其严苛程度和被施法人本人的心智息息相关,也就是说,如果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使出这一招,小女孩儿只会梦见自己曾经的挨打经历加强版,单打变成四世混打。
而要我以亲身体味做个评价的话,我得说,那可真是地狱般的酸爽。
她没答话,但死死用牙齿绞住颤抖的嘴唇和抽搐的唇角,绞得沁出了血珠;我看见她的瞳孔随着我的问题缓慢膨胀,从极小变得极大,像针尖变成了一角钱的硬币。她的瞳仁是琥珀一样的棕色,白织灯下仿佛波光粼粼,这一幕居然很美……如果不是这时候她脸上的绒毛和头发根根竖起,整个脑袋好像变了形,拍一个电影长镜头毫无压力。
我就笑起来。
没什么可乐的,我就是忽然有些想笑。
“你叫什么?”我又忽然不笑了。
“谢谢。”她乖顺地顺着我的话,“我……”
“算了,你叫什么不重要。”我兴致缺缺地打断她,“你为什么要诅咒我奶奶?”
她整个人都定住了,半晌,问我:“你说她是你奶奶?”
“是啊,我住她家隔壁,经常去蹭饭吃。”
“……这样啊。”她垂下眼,倏而又抬起来,“你来做什么?折磨我吗?”
“那可不算折磨,一个好玩一点的叫醒方式而已。”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诅咒我的奶奶?”
“因为她的三个儿子都是孝子,世所罕见的大孝子。如果她死了,他们一定会亲自处理丧事,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她脸上绽放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我是指她嘴唇上血迹斑斑的齿印,“我太期待了,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
“哦。”我说,“自嗨啊,会玩。”
她冷笑起来,“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