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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或许在惩罚我,它近乎无情地冷眼看着我在道义和恩情苦苦煎熬,要我必须从中做一个选择,可无论选择哪一个,我都将毕生遭受良心谴责,忠孝不能两全。
我怎么挣扎,都是错。
送菲哥到家,菲哥跨出门时我叫住他:“菲哥。”
菲哥转头看我,眼神伤悲。
我握着方向盘问她:“如果有人要你在,道义和恩情里选一样,你会选哪样?”
菲哥深深地看我一眼:“能不选吗?”
我摇头苦笑。
神情颓败回到家,傻坐了一会,我打电话给李放,问他海神会的据点是不是在泰国,那个黑帮里头有没有人是姓楚的。
李放在电话里并不诧异:“是,他们的帮会总部在泰国来着,这两年千方百计想渗透进国内来,这主要是因为帮里有个风头很旺的华人老大,没错,就姓楚,手段毒辣,据说是个笑面虎呢。”
“那个国际刑警派进去的卧底怎样了?”
“啊?这倒不清楚,很久没传来消息了,反正这案子悬了,咱谭局十之八九要毁在这案子上了。”
黄昏渲染了内心悲伤,远方晚霞晕出一片浓艳的血色,我置身于蔼蔼暮色一个多小时,晚风习习,杨校长的哭声犹在耳边回荡,我的脑子渐渐清明。
当年他劝我迷途知返,而今角色轮换,我亦应该站出来告诉他,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在酿成无法挽回的罪孽之前,他还能自我救赎。
一旦想清楚,我冲出门跳上车,驶向母校。
迫不及待地飞车到母校门口,门口大伯探出头来,见我,招招手放行,停好车,在车里静坐了会,手紧抓着方向盘,内心不安惊慌内疚交织在一起,想劝校长投案自首,自己却有种犯罪的错觉,赶赴刑场一般地忐忑不定。
走在黑暗的走廊上,只有走廊尽头那个房间有暗淡的光漏出来,我缓缓向前走,脚步沉重,伴随着刻骨的煎熬,短短的路从没有走得这么久。
还未走到门口,门内已有苍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
“是亮亮吗?进来吧。”
我从黑暗中幽幽走出来,而陋室内的枯瘦老人坐在桌子前,满头银发,脸色蜡黄,眼底肿大的眼袋泄露深深的疲惫,憔悴到下一秒就能倒下去似的。
他温文平静地朝我沧桑一笑,整个人却仿佛笼罩在一股悲怆中,令旁观者伤心动容。
我苦涩地喊了一声,“校长。”
这两个字喊出,却蓦然发现连挤笑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忧伤地看着校长。
校长点头,在灯下苦笑,眼底却是一片豁然:“亮亮,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
“下午听大伯说你和葛菲来过,却没见到你们,我就有数了。”
我苦涩点头:“大概是天数,我刚好在查这案子。”
“原来是天意。”抿唇艰涩点头,形销骨立的校长趔趄着站了起来,他背已经微驼,踱步到窗口,窗外黑漆森然,老人蹉跎的背影令人扼腕。
我在他背后说:“校长,我不明白。”
“亮亮,连校长自己也不明白,怎会走到这地步。”校长已经不复下午时的激动情绪,此刻口吻异常冷静平和。
“校长的上半生颠簸流离,在泰国的时候,正逢华人被排挤,日子过得苦,为了养活老婆孩子,我什么都做过,凭着两分聪明,凡事都能做得像模像样,所以……这就是那帮人现在还惦记我的原因。”
“上半生流离,下半生安于校园,本以为这辈子就可以这样过去,没想到……现在想来,因果相报,上半生的孽债,下半生自要来偿还,逃不脱,终究是逃不脱。”
“校长……”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泪珠滑过脸颊,只为眼前娓娓道来的凄惨老人。
“亮亮,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让你叫一声校长,我下半生教书育人,其实最愧对孔夫子遗训。别人都说我桃李满天下,可是我自己的儿子却没教好,几十年过去,只现在才悟出来,我不配啊。”
老人口气极度伤悲,我低头擦着泪:“您别这样说,在我眼里,您还是您,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方亮亮,而且……而且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只要您跟我们配合,一定可以帮您把您儿子救出来的……”
屏息等待校长的反应,背对我的他却安静如一尊雕像,而后深重叹息。
“亮亮,晚了,校长这几个月太累了,撑不下去了。”
“一个人,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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