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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原理的儿童读物的;他生得太早,还没福气捧读 《白雪公主》、《木偶奇
遇记》这一类好书。他记得 《三国演义》里的名言:“妻子如衣服,”当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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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也就等于妻子;他现在新添了皮外套,损失个把老婆才不放心上呢。
第三章
三
也许因为战事中死人太多了,枉死者没消磨掉的生命力都迸作春天的
生意。那年春天,所候特别好。这春所鼓动得人心像婴孩出齿时的牙龈肉,
受到一种生机透芽的痛痒。上海是个暴发都市,没有山水花柳作为春的安顿
处。公园和住宅花园里的草木,好比动物园里铁笼子关住的野兽,拘束、孤
独,不够春光尽情的发泄。春来了只有向人身心里寄寓,添了疾病和传染,
添了奸情和酗酒打架的案件,添了孕妇。最后一桩倒不失为好现象,战时人
口正该补充。但据周太太说,本年生的孩子,大半是枉死鬼阳寿未尽,抢着
投胎,找足前生年龄数目,只怕将来活长。
这几天来,方鸿渐白天昏昏想睡,晚上倒又清醒。早晨方醒,听见窗
外树上鸟叫,无理由地高兴,无目的地期待,心似乎减轻重量,直长升上去。
可是这欢喜是空的,像小孩子放的气球,上去不到几尺,便爆烈归于乌有,
只留下忽忽若失的无名怅惘。他坐立不安地要活动,却颓唐使不出劲来,好
比杨花在春风里飘荡,而身轻无力,终飞不远。他自觉这种惺忪迷怠的心绪,
完全像填词里所写幽闺伤春的情境。现在女人都不屑伤春了,自己枉为男人,
还脱不了此等刻板情感,岂不可笑!譬如鲍小姐那类女人,决没工夫伤春,
但是苏小姐呢?她就难说了;她像是多愁善感的古美人模型。船上一别,不
知她近来怎样。自己答应过去看她,何妨去一次呢?明知也许从此多事,可
是实在生活太无聊,现成的女朋友太缺乏了!好比睡不着的人,顾不得安眠
药片的害处,先要图眼前的舒服。
方鸿渐到了苏家,理想苏小姐会急忙跑进客堂,带笑带嚷,骂自己怎
不早去看她。门房送上茶说:“小姐就出来。”苏家园里的桃花、梨花、丁香
花都开得正好,鸿渐想现在才阴历二月底,花已经赶早开了,不知还剩些什
么,留作清明春色。客堂一扇窗开着,太阳烘焙的花香,浓得塞鼻子,暖得
使人头脑迷倦。这些花的香味,跟葱蒜的臭味一样,都是植物气息而有荤腥
的肉感,像从夏天跳舞会上头发里发泄出来的。壁上挂的字画里有沈子培所
写屏条,录的黄山谷诗,第一句道:“花气薰人欲破禅。”鸿渐看了,会心不
远,觉得和尚们闻到窗外这种花香,确已犯戒,与吃荤相去无几了。他把客
堂里的书画古玩反复看了三遍,正想沈子培写 “人”字的捺脚活像北平老妈
子缠的小脚,上面那样粗挺的腿,下面忽然微乎其微的一顿,就完事了,也
算是脚的!苏小姐才出来。她冷淡的笑容,像阴寒欲雪天的淡日,拉拉手,
就:“方先生好久不见,今天怎么会来?”鸿渐想去年分别时拉手,何等亲
热;今天握她的手像捏着冷血的鱼翅。分别时还是好好的,为什么重见面变
得这样生分?这时候他的心理,仿佛临考抱佛脚的学生睡了一晚,发现自以
为温熟的功课,还是生的,只好撒谎说,到上海不多几天,特来拜访。苏小
姐礼貌周到地谢他 “光临”,问他“在什么地方得意”。他嗫嚅说,还没找事,
想到内地去,暂时在亲戚组织的银行里帮忙。苏小姐看他一眼道:“是不是
方先生岳家开的银行?方先生,你真神秘!你什么时候吃喜酒的?咱们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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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了,你还瞒得一字不提。是不是得了博士回来结婚的?真是金榜挂名,
洞房花烛,要算得双嘉临门了。我们就没福气瞻仰瞻仰方太太呀!”方鸿渐
羞愧得无地自容,记起 《沪报》那节新闻,忙说,这一定是从 《沪报》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