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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根 新兵蛋子
4年后的又一个失眠的凌晨,中尉冯牧云站在闽南腹地的一座兵楼上,望着深蓝的天幕纤尘不染熨熨帖帖地罩在他目光所及的一切之上,月亮像这块幕布被什么挖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洞,从更高更远的地方漏出清凉如水温润如玉的光线来。
冯牧云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再悠悠吐出几个漂亮的眼圈,一个以04年8月26日为的故事就在他23岁却略显苍老的记忆中渐渐剥落——就像他拇指轻轻掸落的烟灰。
那一天,从长沙到西安的K84仅仅晚点了十多分钟。
下午6点出站的时候,我看见天空像一个打碎的鸡蛋般黏糊糊地溢出了蛋黄,蛋黄下面是厚厚的青灰色城墙、菜市一般凌乱噪杂的广场,还有城楼状的车站上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西安。
我来了,西安。
我无比虔诚地站立在汹涌的人潮之中,正准备冲着这个号称十三朝古都的城市吊古凭今一番,两个解放军叔叔就站在我面前。
“你好,同学!是来P大报到的吧?”他们盯着我手里绿皮的P大录取通知书脸上笑得跟向日葵一般。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其中一个就利索地接过我的行李,另一个领着我走向了不远处一台挂着军牌的骊山大巴,热情程度连旁边的“的”哥都自弗不如。
后面报到的新生陆续上了车,其中有个胖胖的一坐在我旁边,使得原本宽敞的座位立马显得拥挤不堪。“嘿,你好,我叫朱波!”他冲我伸出肉嘟嘟的手掌,脸上笑一派春光灿烂,我赶紧一把握住答道“你好!我叫冯牧云,湖南的。”“湖南的?”他一听两眼立马放光,两片肥厚的嘴唇也极为配合地咂巴两下,“湖南的红烧肉好吃啊!”随后他就跟我眉飞色舞地聊起了湘菜,从剁椒鱼头到酱板鸭,从湘江腊肉到臭豆腐,聊得一车人肚子咕咕作响,聊到那俩穿军装的不住地咳嗽才消停。朱波冲我挤挤眼,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突然他转过脸去,冲那俩穿军装的说:“首长,今晚上到了那还有饭吃没?”那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回答道:“米饭面条馒头包子管够。”另一个忙着补充,“以后注意啊,别叫首长,我们也才大四,一个月后咱们就都一样,叫我们班长,或者学长就行了。”“哦”,朱波终于放下心来,靠在我身上安然睡去,俨然已把我当成了同生死共进退的革命战友,我无不崇拜起这个家伙来,要知道,从他坐我旁边到哈喇子流我一肩总共还不到半小时。
我把头扭向窗外,天色由血艳变成暗红,再到深灰,再到黛青,最后就只剩下一团墨黑。外面除了路灯没有别的亮点,路边掠过的似乎是成片成片的果园,我心里不由地忐忑起来,这车要是不把我们拉到P大而是某个黑心小砖窑或是地下煤矿那就惨了,我忍不住端详起这两个“班长”,他们脸上也是黑不溜秋的,估计脱了军装跟挖煤烧窑的没啥区别。正当我忐忑着彷徨着是跳窗求生还是发动大家与那两人英勇搏斗时,车外突然一片光明。“到了!”,骊山大巴耀武扬威地开进了大门,门口俩佩枪的卫兵朝我们敬着标准的军礼,这一幕让初来乍到的我们激动不已。
车在操场停下,几个“班长”已列队站好,整齐地朝我们鼓着掌,朱波第一个出去,边下车边鼓起他那肉嘟嘟的肥掌,时不时还挥手致意,那气派跟接见红卫兵差不多。班长们对视一下,呵呵笑了。“哥儿几个,把这群新兵分了吧。”一个帅气的班长走到朱波跟前,摸摸他肥suo的耳朵,说:“这个兵好玩,我要了。”说完拉起他就走,朱波扭头看看我:“班长,我要阂哥们在一起”,班长瞅了我一眼,爽快地说:“好,走!”
就这样,我和朱波从进校到毕业,四年都没有分开过。
这个帅气的班长领着我们到了宿舍,还给我们打了热水洗脚。这待遇让从小命苦的我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心想共chan党的部队就是好啊,跟着混肯定没错。朱波倒是大方地不拿自己当外人,他边洗着臭脚丫子边问道:“班长,啥时候吃饭啊,我都快饿死了。”这个叫陈光的班长呵呵笑道:“洗完就吃饭,一会儿别撑着。”
一声哨响,楼道里传来“新兵开饭!”的吼声。我们无师自通地跑到楼下集合站成一排,另一个班长像个皮影一样一戳一戳地跑到前面,看得我忍不住想笑,那班长狠狠地盯着我骂道:“笑什么笑,笑什么笑?!新兵蛋子!”他扭过头去,朝着队伍凶神恶煞地吼道:“进了P大的大门,你们就不是社会青年。从现在起,你们要时刻牢记,自己是名军人,明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