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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判断:这是一起普通的刑事偷盗案件,没有任何军事谍报性质。
大惑不解的人们当然要问他那两页绝密笔记失窃的原因,他说:笔记本还有三十页与失窃的两页同等重要的资料,为什么不把整个笔记本偷走?除非是笔记本太重,但偷走的照相机比笔记本重十倍。因此撕走那两页只是出于一种临时性的需要。究竟是什么需要呢?他在排除了其它各种可能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只能是小偷突然内急,充当了手纸。
会场上一片嗤笑。但鲁奉节的逻辑十分细密,笑声渐渐停止了。他没有笑,只是宣布,现在时间已晚,明天早晨就能在别墅周围找到与手纸有关的痕迹。果然,第二天一早,人们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找到了充当手纸的那两页笔记。而最后捕获的罪犯,也确实只是个身手不凡的小偷而已,对军事情报一窍不通,毫无兴趣。
我们现在来读这份案情材料只觉得有趣,但请设想一下,在那个时候,鲁奉节先生在几个小时内得出这个结论是多么不容易!他面临的情况,比福尔摩斯所面临的还要复杂。政界、军界和警界的高层早就动员起来了,他们层层听汇报,天天作分析,每个人都已经作出过多种多样的判断,这些判断综合了国际形势、军事动向、内部情报,都十分雄辩,而且都关及这些高官的尊严。层层叠叠的尊严加在一起,下级实际上已经很难提出不同的意见了。于是,尚未侦破的案情出现了两个走向:领导心中的走向和实际发生的走向。在多数情况下,前一种走向更强大,因此我们历史上才会有那么多的冤案、假案、错案,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中还会有那么多的申诉无门的委屈。
领导者即使并不霸道,他们的判断也代表了当时当地一种共通的社会思维定势,而任何定势都是强大的,连侦查人员也很难不裹卷在里边。在这种情况下,要让自己的耳朵、眼睛与周围隔绝,只是一门心思地注视切实物证,实在很不容易。鲁奉节先生做到了,他终于抬起头来,平静地说出那两页军事资料的唯一去处,那种滑稽的情景里有一种罕见的崇高。
所有的绝密电话全都响起来了,从军事禁区到北京高层,无数个声音在惊讶地重复:“小偷做了手纸,小偷做了手纸,手纸、手纸、手纸……”到昨天为止的一切滔滔分析、果敢判断,全都烟消云散。
很遗憾。遗憾得不愿向下属传达,遗憾得不愿向妻子复述。但更遗憾的是,这是真实。
在这个世界上,众口喧腾的可能是虚假;万人嗤笑的,可能是真实。
长久期盼的,可能是虚假的;猝不及防的,可能是真实。
叠床架屋的,可能是虚假;单薄瘦削的,可能是真实。
由此我们也就看清了,什么是名探。
其实,世间一切平庸和杰出的界限也在这里。何谓平庸?做加法,层层叠加地人云亦云;何谓杰出?做减法,力求简单地直奔真实。
真实老被嗤笑,因此杰出者的数量总是不大。
人们老想躲开遗憾,因此,更大的遗憾总是紧紧跟随。
氢弹的部件
如果不是魏肇权先生的介绍,我还不知道“文革”中发生过氢弹部件失窃案。这个案件的侦破过程与上一篇文章所说的苏联专家笔记失窃案非常相像,这种相像发人深思。
一九六九年暮春的一天,两名保安人员护送一台体积很小的自动仪从太原乘火车到北京,这台自动仪是氢弹的重要部件,装在一个黑色手提包里,放在行李架上,两名保安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个手提包。旅途中只有一个说话带有女腔的男子在行李架上放过行李,很快就下车了,没有其它情况。
万万没有想到,车到北京,手提包依然,而里边的自动仪却不见了!经公安部门鉴定,这个手提包已不是原来的那只,只不过完全一模一样罢了。
如此大事,理所当然地惊动了国务院和公安部的主要领导,而事件的性质又理所当然地指向政治间谍案。国务院总理给的最后破案期限是十天。但是直到第六天,仍一无所获。
火烧眉毛之际,人们只好请出了已被造反派扔在一边的名探郭应峰先生。
郭应峰取过全部调查材料和技术鉴定,把自己关在一间静室中整整八小时,当他走出这间静室后就宣布:这是一个很小的偷盗案件,作案者就是那个放过行李的男子,但他是女人装扮的,山西人,很可能做过演员;她偷错了,这台仪器对她来说还不如一块废铁。
他的分析很细密,这里无法细介绍,最简单的推断线索大体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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