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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倒听懂了,他嘻皮笑脸地说:“革命同志嘛,互相帮忙,算个啥?”
李家轩听不下去了,就说:“老庞,你昨晚没搞‘运动’,今儿劲头这么大?帮谁不是帮呢,你咋不帮帮咱爷们儿?”
小迷糊就说:“帮你,你有围脖吗?”
家轩啐了一口:“狗屁,我有吼房!”
田间劳动中的争风吃醋,具有娱乐性,无形中降低了劳动强度。女生们都明白自己是争夺对象,洋洋得意,却故意做娇羞状。听到涉及黄色内容的戏谑,还要红着脸骂一声“缺德”。在心里头,却巴不得男生和男社员为他们打破头。
我们青年时代的“再教育”,绝大多数就是在这种氛围里进行。所谓贫下中农语重心长地教育城里娃,都是当时的文人在扯蛋。
我们的青春期启蒙,我们的性启蒙,都是在老屯们干活时津津有味地谈牲口交配时得来的。
老屯们没有“性爱”的概念,也没有“水乳交融”的遐想,关于男女之事,只有一个字可表述——“干”!
我们当然不承认事情只有那么简单。可苦的是我们那时谁也“干”不了,只能闭着眼瞎想。
春天里,杏花、桃花次第开放,最后是漫山遍野云雾一样的梨花。我们各自钟情着或怀念着某个女孩,在上工和放工路上,大唱《喀秋莎》:
“正当梨花开边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那年头,报纸、书刊上的词汇味同嚼蜡,这歌里,仅仅是“梨花”、“天涯”、“柔曼”、“轻纱”几个词,就激起了我们无限联想。
我们将来的“喀秋莎”,当然是纯洁,美貌,温柔。可是,她是谁?她在哪里?她何时才能属于我?
就在这种甜蜜而又苦涩的期待中,浪漫的“春惊”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天,是在半山上一块很偏僻的地块上种玉米。下午五点多钟,彻底完活儿。老庞长出一口气,把镐头一扛,吼了一声:“收工!回家!吃大碴子饭(碎玉米饭)喽!”
小迷糊接了一句:“吃完饭,什么地搞?”
嘻嘻哈哈中,人群三三两两往回走。斜阳照在葱绿的山凹里,落叶松林优美如幻境。有金花鼠在树干上窜来窜去。这东西大概是松鼠的一种,脊背上有五条黑色条纹。
春风拂面,人生的这一刻很惬意。
在当时的农村,除了春节能放五天假,其余时间,只要人睁着眼睛、脑袋顶上有日头,那就要干活儿,一分钟也停不了。本来,老农的生活完全不必这样紧张,一年的闲日子应该有三分之一。可是自从“公社化”以后,集体劳动,按出勤率算收入,多劳多得。那时候,农民不大聪明,以为工分越多,钱就越多,结果都拼命延长工时,没活儿也得找出活儿来干。工分总额一多,就不值钱,大伙就又拼命延长工时,多挣工分。恶性循环,把自己搞得跟老牛似的。
春耕最后一天,早收工一个小时,人人都觉得占了大便宜,乐从心头起。
老龚说:“听说山后有咱们校一个集体户,咱们今天去看看?”
“好勒——”大伙儿一阵欢呼,返过身,就去翻山。
从小路翻过山顶,一群城里打扮的青涩少年扛着镐头、挎着种子篓,鱼贯而下,穿过碧绿的落叶松林,直奔山凹里的小村而去。
这样的少年,只有在那个年代有;这样的景象,也只有那个时候有。我们前途莫测,却傻掂掂地乐,在春日的黄昏里,劳累了一天,还有心思翻山去串门。
小村里的集体户,果然是我们校初二的一帮同学。
这村子,是真正的山村,连个平道都没有,跟东甸子那样的大屯不能比。集体户也很寒酸,模样就是一简陋人家。大部分人都劳动去了,不在家。在家的两三个人,神情很寞落,无精打采混日子的样子。我们跟他们聊了聊工分值多少钱,劳动累不累,最近回长春了没有,双方一时都觉得挺亲。坐在他们凋敝的小院子里,闻闻空气里弥漫的柴烟味儿,还真是有陶渊明的感觉。
呆了一会儿,我们就要走。主人盛情挽留,老龚就说:“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家里都做了饭。再说这十几口子,饿狼似的,哪能让你们招待?”
一声唿哨,我们便告别了山沟里的校友,往回返。此时,夕阳已经衔山,金光万道。翻上山顶时,我们不由得停下脚,只见下面东甸子的原野郁郁葱葱,公路如细线,村庄如棋盘,千树梨花,正漫扬轻纱。江山是如此多娇,生活是这么地好,叫人怎能不想起“喀秋